张子霖说起第三个条件时声音极轻,没有刻意使用威胁逼迫的腔调,更像是在陈述某种肉眼看到,或是即将看到的事实。也正因如此,她脱口的话中蕴含了极强的张力。
男人和浓妆女人面面相觑,脸色阴晴不定。
最终由男人神情难堪地,像是把一辈子全部的勇气在这一刻全都释放出来似得干笑着说,“张小姐,没必要这样吧?你的前两个条件我们都能答应,你想让我们坐牢,坐十年,坐二十年,我们都没有半句怨言。我知道你想复仇,可你的目的不是已经达到了吗?用不着这么咄咄逼人吧!”
“既然你知道我想复仇。”张子霖坐上桌沿,把玩着手中的餐刀,“那为什么连这么简单的条件都猜不到呢,如果不这么做,又怎么能叫做复仇。你们应该庆幸才对,因为你们只是奉命行事。如果这一切都是你们一手主导的,兴许我的条件还要比现在过分一百倍,一千倍。”
男人陷入沉默,他面色迥然地看了看张子霖手里的刀,又转眸看了看桌上的药品和一次性针管。刚才因为犹豫而被刀扎伤的手臂仍剧痛难忍,尽管他一直捂着伤口,但还是因为过量失血而头昏脑涨。
时间在流逝,张子霖已经渐渐丧失了耐心,男人心烦意乱,他害怕张子霖再次暴起。
然而正在这时,办公室的房门终于被某种破门弹粗暴地炸开。
轰鸣声伴随着武装人员从门外鱼贯而入,防爆部队和会所的警卫强强联合,各个手持武器,将原本宽敞的办公室挤了个水泄不通,江厌和张子霖顷刻间被包围,局面发生逆转。
十几只枪械的红外线精准地遍布在江厌和张子霖的额头。
放下武器,立地投降的威吓声如同炸弹般在办公室中爆响。
似乎是感觉到自身安全得到了保障,男人身后的浓妆女人终于不再躲躲藏藏,堂而皇之地从男人身后走了出来,她扬起手,戟指张子霖大声叱骂道,“你这个白眼狼!说你是白眼狼还便宜了你!要不是我们,你早就饿死在路上了!”
张子霖眉头一皱,但浓妆女人却越说越来劲,脸颊激动的潮红甚至盖过了胭脂的腮红,“好好想想你当时的样子,去偷东西,被一群人追着打,连衣服都被扒得破破烂烂,隔壁C市全城都在通缉你,最后是我找到的你,是我把差点饿死在路上的你捡回来的!你现在翅膀硬了,恩将仇报了是吧?我当初就不该救你这个没良心的杂种!你怎么不去死呢?!”
说到最后,浓妆女人情绪激昂,不惜抓起桌上的但凡能抓起的东西,一股脑地往沉默的张子霖身上又扔又砸。烟灰缸,水杯,收纳盒,轻的重的,全都招呼到张子霖的胳膊,脑袋上后沉甸甸地摔落在地。
张子霖侧脑太阳穴附近的位置被擦破了,一滴血顺着头皮滚落脸颊。
“救我?”张子霖低着头,刘海掩住了上半张脸,“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以为我不知道有人给你们下了命令吗?我的确偷了东西被人追打,的确从我的城市逃了出来,但是我连自己要去哪都不知道,连最后晕倒在哪的山郊野岭都不知道,你又什么是怎么知道的?!”
浓妆女人愣了一下,目光闪躲地左顾右盼,“我碰巧看见你了!”
“碰巧?”张子霖又笑了起来,“碰巧到深山野林给你已逝的母亲祭奠吗?”
浓妆女人被张子霖一针见血的反驳说得面红耳赤,她激动地说,“你血口喷人!”
“你们全都得付出代价!”
话音未落,张子霖便先行一步,她一把抓住桌上的两支针筒,纵身而起翻越桌子,转瞬间逼到那一男一女跟前,接着如同离弦之箭般将两支针筒猛地刺入两人的手臂。
针筒中的液体迅速下压,被注入到两人的身体中。
浓妆女人惊叫着想要拔掉针管,但为时晚矣,针管的液体已经全部注入。
防爆部队和警卫见张子霖还在行凶,当即压缩包围圈,想将她制服。
而江厌这才开始行动,他闭上双眼,将防爆部队和警卫们手中的武器与花盆本质替换。
事发突然,一些人被吓了一跳,手中的花盆脱手摔落。
但更多的则是临危不乱,抛弃掉手中的武器迅速靠近,靠前的几个防爆人员已经徒手擒住了张子霖和江厌的胳膊,让他们无法动弹。
紧接着,办公室的地面忽然消失,代之窗外那一望无际的夕阳即将褪去的天空。
见地板忽然变成深不见的天际,所有人都浑身一颤,一种来自内心深处,害怕坠落的恐惧瞬间席卷全身。他们立刻抓住身边一切所能抓附的物件,好让自己避免坠入脚下那无垠的天空之中。
擒住张子霖和江厌的几只手也因此松懈开,让他们有了不可多得的逃脱空间。
“走!”
这次换成江厌抓住了张子霖的胳膊将他往门外一带。
张子霖点头,临走前不忘迅速抓走桌上散落的几只药品重新塞进衣包,才跟着江厌畅通无阻地跑出办公室。
即便离开办公室,江厌也不敢停留,奔上通往楼顶的扶梯。
张子霖身子很轻,几乎没有什么重量,抓着她跑就像是抓着一根纤细的树枝。江厌头也不回地往楼梯上层狂奔,“我们时间不多,如果他们意识到脚下的天空只是一种‘幻觉’,他们就会重新追过来,而我的能力也会丧失初见时的效力,机会只有一次。”
张子霖点点头,没有说话,她回首朝楼梯下方顾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