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的如何。”查特拉斯伸出手,轻轻拍拍张子霖的肩膀,“你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这恐怕是你最后一次机会。放过伊曼,连心里的仇恨也一并放下,我帮你正名,将你因得的东西如数奉还给你。”
“你当我是圣人。”张子霖低着头说,声音仿佛在颤笑,“你想让我把之前发生过的事,把我曾受到过痛苦全都当做不存在?我不需要正名,那种东西的价值在我面前甚至不及一株野草。我也没有无私到为公道献身,他摧毁过谁,掠夺过谁的东西也与我无关,我只是想让他死,让他死不瞑目!”
“可你现在什么都做不了。”查特拉斯摇了摇头,“你只能被送进监狱。”
“我不会被送进监狱的,你敢和我打赌吗。你不说话我就当做默认,很好,让我看看赌什么,你的头发真漂亮,可惜没有长在我的脑袋上,所以我不喜欢它,恨它。如果你输了,你就把你的头发剃光,你看起来不像是一个注重外在形象的人,这条赌约对你而言应该不痛不痒。如果我输了我也做同样的事,你难以想象一个女人对头发的执着。”
“我答应你,因为听起来很有趣。”查特拉斯说,他的确并不爱惜或者说并不过分的注重自身形象,他会答应张子霖完全就是脑袋一热,一闪而过的想法,就和他决定出来干涉张子霖和伊曼之间的事一样,“难道你不害怕。”
“废话,我怕得要死。”张子霖又笑了起来,笑声连贯起来却像是急促的喘息。
“也就是说比起名誉,自我实现,比起那些依附于人存在,需要别人承认才能够成立的东西。你更偏向于关心从自身发散出去的力量,例如说情绪上畅通无阻。利益的得失与让你开心或不开心比起来,明显是后者对你影响更大,是这样吗。”
“是。但是闭嘴吧,我不想再听你说话。”
“可是利益的获得也会让你开心,利益的失去也会让你不满。”查特拉斯沉吟地说,“这两者似乎并不是毫无关联的,而是一种因果关系。他们怎么能被视作两个名词相互分开呢。”
“天上飘来乌云时就一定会下雨?下雨时天上就不许晴空万里?”张子霖讥讽地说,“开心或不开心比起得到什么失去什么的确更让我看重。开心了我对任何人都笑脸相迎,但谁让把我心情变遭,我也会让他变遭。这与利益无关,跟我失去了什么,所以他得到了什么没有任何关系。”
“怎么会无关!”查特拉斯皱紧了眉,“难道失去什么不足以让你感到悲伤懊悔,让你心情变遭吗?等等,我明白了,失去和获得是一个独立事件,失去和难过没有必然关系,获得和高兴也没有必然关系。但难过和高兴却和你是密不可分的,因为它们让你知道你该做什么。”
张子霖不再说话了,只是朝查特拉斯的方向叱骂了一句,但没人听清楚她骂了什么。
查特拉斯走开了,他默然地来到舞台边沿,在不远处欠身往地面捡起了什么东西,然后又原路返回地走了回来。当他重新站到治疗舱旁边时,江厌才看清,他手里握着餐刀,是被中田让撞飞的那柄餐刀。
查特拉斯反手捏住刀尖部分,将刀柄送到张子霖面前。
他面无表情,唯独瞳仁在庆祝刚刚攻破了一个逻辑盲点而频频闪光。他总是面无表情,但他的面无表情和鱼啄静的有着天差地别。鱼啄静会让人感觉到气质上的退避三尺,高不可攀。而查特拉斯的面无表情更倾向于字面含义,是一种毫无波动的,干硬的,甚至有些接近于迟钝木讷的空白。
送出餐刀后,查特拉斯朝控制住张子霖的峰会警卫点点头。
几个人便立刻松开了对她的束缚。一松手,张子霖就像矗立在狂风中的细枝,双腿趔趄地要跌倒。但她最终并没有跌倒,及时找到重心堪堪稳住了自己的身形。
重新站直身子后,张子霖第一次正视查特拉斯,她的脸从披发中显露出来,肤色苍白缺乏血色,嘴唇略略发紫,不时发散的瞳仁很难聚焦出一个像样的光点。
她默然地,如同害怕查特拉斯反悔似得,猛地夺过递过来的餐刀刀柄。
“你可以动手了。”查特拉斯在张子霖握住刀柄时就松开了刀刃,“伊曼就在这,现在没有人会阻止你。他让你的心情变遭,而被情绪主导的你也会让他变遭,因为只有让他变遭你才会重新开心,这是你所信奉的观念。让我看看你会怎么做,你是否下得去手。”
这已经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张子霖想,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失败。
“你疯了吗!”
中田让瞠目结舌地看着查特拉斯,他不明白查特拉斯到底想做什么,以及他为何出现在这里。但即便想阻止也已经来不及了,事情发生得太快,转折过于突然。
峰会警卫见张子霖真的朝治疗舱中的伊曼高高地扬起餐刀,纷纷要上前阻止,重新擒住她,控制她。但却遭到了查特拉斯的出言阻挠,他们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张子霖向下挥扫藕臂。
张子霖的刀落下了,这是她第三次对伊曼痛下杀手,同时也是第三次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