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图上,有超过百分之九十五的地区都是海洋,只有剩下的陆地如同一叶扁舟般漂浮在这片广袤无垠的大海上。接着,六号又在仅存的百分之五的陆地上划出一小个圈,“这是二号次行星唯一的大陆,人类文明因此相当有限。而我划出的地方,则是那群外来者活动的大致范围,所以新知识必然诞生在这个范围中。”
说罢,六号丢掉树枝,转过头,目光穿过山洞眺望远方。
他忽然抬起手,指向地平线上一座座蜿蜒起伏的山峦,“这个范围就在那些山的背后,那里是人类文明的聚集地。但是很复杂,去了你就知道了。比起其他的外来者,你还是有优势的。在空间站看来,你和鱼啄静已经‘死了’,因此成功逃脱了他们的视线,所以你可以大张旗鼓的和原住民进行直接接触,不用担心违规被盯上。而且...”
六号的话音戛然而止,接着把目光从山洞外撤离,又缓慢地转向火堆另一边的原住民女孩。江厌顺着他的目光诧异地望去,女孩正抱着她没腿的野鸡,毫无气质,谈何优雅可言地大吃特吃。
油水随着她每猛咬一口都会朝四周飞溅,骨头与牙床的碰撞即便隔着两米也清晰可闻。
似乎感受到两股目光注视,女孩突然停下了忘我般的饕餮盛宴,她怯生生地扬起面颊,警惕地在江厌和六号之间来回扫视,接着会意到什么,倏然将啃了一半的野鸡紧紧地抱在怀中,甚至还撇过半边身子,紧张地冲他们一顿嚷嚷。
现在即便没有六号的翻译,江厌也明白女孩说了些什么。
六号压根没有搭理她的念头,用棍子将地上的地图抹去,“她是他们部落中最年轻的一代战士,但是因为她父亲的关系,在部落中并不遭受待见。看到墙上的壁画了吗?那些全是她画的,但没一个是事实,她总是在夸大自己的战果。若是想融入部落,她必须狩猎到足以让族人认可的猎物。可是很困难,否则她也不会用这些壁画来欺骗自己。”
江厌疑惑地看着女孩说,“你想让我利用这点想办法混入他们的部落。”
“我可什么都没说!”六号打起哈哈,“要是被逮到也别说是我告诉你的。空间站的人几乎把这里的原住民们当成了他们的孩子,他们爱子如命,决不允许被外来者玷污。而且他们已经发现我了,到处追了我大半年。要是他们又知道我蛊惑别人去和原住民接触,准不会轻易放过我,我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江厌点点头,他多少摸清楚了六号的大致性格,大概理解到他为什么当初会选择离开破溃,与鱼啄静共事,对他这样的人来说恐怕是一种煎熬,一种堪比地狱的磨练。
“她叫什么名字?”江厌说。
“乌衣,当然只是发音,在他们的语言体系里,乌衣象征着求知,或者对未知的探索。”六号用木棍逐一将地上的沙土扒进火堆,好让火焰慢慢熄灭,“切忌,一定要记住我一开始跟你说的,如果你无法让告诉他们过程,就不要给他们结果,那只会让他们走向毁灭。”
期间,江厌和六号又夸夸其谈地聊了很长时间。
江厌从六号口中得知,原住民们的语言体系并不复杂,甚至可以称之为简单,因此他们的语言表达相当有限,这也是为什么二号次行星是大行星中诞生新知识最少的星球。他们缺乏交流的机会,即便有交流,彼此之间得到的信息又会被语言体系所束缚。
江厌还得知,aihi是一个多义词,它不仅可以用来骂人,还有别的,更重要的用途。
但究竟还有什么用途,意义着什么,六号没说,蓦地就缄口不语眼,只是表情狡黠地笑了起来,看起来想卖个关子,让江厌自己去切身体会。
随着火堆被沙土扑灭,六号也重新站起身,拾起地上的白色外套随手披上。
接着分别看了一眼江厌和乌衣,“我得走了,去别的星球,我还要自己的事要做。本来我早该走的,但因为你才延期了时间。有一件事我想拜托你...”
六号顿了顿,颇有不好意思地用手指刮了刮自己的鼻梁,踌躇了半响才继续道,“如果你再见到鱼啄静,记得帮我向她问好。我还挺对不起她的,当然是指事业上。”
说着,六号绕过火堆,最后拍了拍乌衣的脑袋,在她不解的注视中朝山洞外欠身走去。
江厌在半途突然叫住了六号,他心里一直有一个疑问没来得及说出口,但再不问就没有机会了,于是他扬声道,“你是什么人,我是指你来自哪?为什么会有连地球都没有的科学技术。”
“从我的代号就可以看出来。”六号耸耸肩,头也不回地说,“我来自六号次行星。地球上十几年前因为科技大飞跃而产生的经济灾难就是因为使用了六号次行星的知识的缘故,而六号次行星也在那场地球的灾难中被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