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
张良一拍案几,恨其不争地道:“还没把你怎么着呢,你嚎什么丧,嗯,本将来问你几个问题,你要是答的好,可暂时保住尔的狗头!”
“是,谢将军,将军只管问,小的一定知无不言!”
张良翻了翻白眼,这人也忒没骨气了。
“我来问你,整个陕西有多少官兵?”
“哎呀,将军,这小的哪能知道啊,这些……”
曹师爷连忙叫苦,只是他见张良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目光也趋向阴冷,不禁心里咯噔了一声,这人可是说杀人就杀人的主啊,他连忙吞吞吐吐地补救道:“明……明面上,有……有二十多万!”
“那,事实上呢?”
张良知道此人定然还有下文。
曹师爷痛苦地沉吟了一会儿,说道:“事实上……十有其三就不错了!”
张良与沐老对视了一眼,均看出了对方眼里的喜色。
“哦,这是为何?”张良道。
“这,说来话长……”
曹师爷抬眼偷偷看了张良二人一眼,见两人都是一幅恭听之状,他当下也不敢隐瞒,接着道:“卫所制本是太祖他老人家定下的,本意是驻扎各地打击匪盗,镇压叛乱,守护一方,全国的卫所都统属五军都督府管辖,与文官共同治理地方,两方互不统属。可是到了土木堡之变后,在京师保卫战时,卫所兵指挥权被于少保收到了兵部的手里,从此但凡有重大的战役,皆由文官担任主帅……”
“说重点!”张良不悦地道。
“是,是!”
曹师爷抹了把汗,继续道:“卫……卫所有实土卫所和无实土卫所两种划分。实土卫所则是不领军饷,闲时耕种战时上阵,不受县府的管辖。无实土卫所大多分布在内地,会领一部分军饷,因为在各县府管辖内种地,所以政事上需要听从县府的安排……”
曹师爷抬眼看了看两人,见两人皆是一副深思之色。他又道:“卫所中从卫指挥使以下的军官和士兵们皆是世袭,如此,随着卫所军官们逐渐侵吞士兵们的土地,士兵们也就大多成了军官们的佃农,生活很是困顿……朝廷虽说偶尔也会拨下些钱粮补贴军户,不过都会被各级军官们层层克扣,到了士兵手上时往往已经所剩无几了,甚至,很多士兵们常常都不知道此事……”
张良听到这里,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早就听说明朝卫所败坏,没想到竟至如此。更令他惊讶的是,连个身无功名的小县师爷都能看清的弊政,为什么朝廷还是迟迟不肯革新,满朝公卿是真糊涂呢还是在装糊涂。
曹师爷见两人不说话,只好接着往下说:“都说好男不当兵,军户们一边要耕种养活自己,一边还要到各地值守,过的不如一个民户,很多士兵们不满,纷纷逃离了驻地,军官们也无力管束,仍旧领着这些人的空额,这几年随着陕西灾害的加重,卫所兵们或远遁深山,或杀官造反,如今陕西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剩余的士兵说是剩下三成,嗯,或许比之全盛时期只有两成的战力……”
曹师爷说完,讨好地向两人笑了笑。
张良心中暗暗吃惊,他起身在厅中踱起了步,此刻他的心中真是五味杂陈,一方面因为知道了陕西兵少,为自己的生机又大了几分而欣喜,又一方面为军户们受到的不公平待遇而感慨。
他叹了一口气说道:“士兵们用自己的生命守卫着这个帝国,却得不到应有的尊重,付出与收获不能成正比,长此以往,士气必然会受挫,自然也就谈不上什么战力了!”
沐老不明白啥是正比,但也大概听出了张良的意思,他沉吟着道:“这就是公子为何开出高额军饷的原因吧?”
“是啊!”
张良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说道:“其实我觉得相比他们的付出,这些饷银并不算高,日后等咱们有钱了,我觉得饷银还可以再调一调。若是打了胜仗,赏赐自然也不能少,这叫战争分红。”
他说着呵呵一笑,又来回走了几步,又道:“当然了,战阵之上难免会有伤亡,我还要完善好抚恤制度,给大家安排好退路,总不能白白让兄弟们流血。”
“可是如此一来,公子从黄知县那些人手里搜来的几万两银子,怕是……”
沐老忽然感觉自己好像说漏了嘴,连忙看了曹师爷一眼。
曹师爷则是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低垂着脑袋,似乎啥也没听见。
张良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先下去吧,需要时再喊你过来!”
“是,是!”曹师爷顿时如蒙大赦,连忙起身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