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偏偏透着一丝凄冷。
此刻的江忆染,已经全知道了。
宫将至少是血雁所能得到的所有消息告诉了他。
从立储开始。
到现在。
事实上,杀戮并没有止于那个夜晚。
也没有止于那个夜晚过后许多被送上刑场的清晨。
它一直在延续。
江玄胤没有料到的是。
血腥手段固然震慑了庙堂朝臣,却很难真正意义上震慑天下百姓。
有很多人,或许无官无职、无名无姓,却毅然决然地走上了宁望平等人曾经蹈赴的那条路。
尽管,他们都知道。
这是条死路。
于是,杀戮继续着。
杀到胆寒。
便也终究心寒。
就像彼时的江忆染。
感觉自己的心进入了风雪中。
寻不到一丝温度。
就在这时。
江忆染突然低下了头,看向不远处。
而洛海棠也是循着他的目光望去。
只见一道略显苍老的身影缓缓走了进来。
那人穿着一身灰白色的常服,看起来就像是个寻常的乡间老人。
谁又会想到,他实际上是当今大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大人呢。
张离繁微微抬首,望着坐在断壁上的江忆染和洛海棠,眉眼间有深深的复杂。
江忆染似乎也没有想到张离繁会出现在这里。
时间一下子仿佛凝滞了。
无人说话。
无人动念。
只有星斗在淡云间若隐若现。
只有西风吹动着宁府外的丹枫树传出叶落簌簌的声音。
终于,张离繁眉眼微垂,还是开了口。
因为,他知道,确实应该由他来解释,眼前的人并没有错:“你是不是有些失望?”
江忆染没有回答。
他不知该如何回答。
从看到宁府墟落的那一刻起,他就感觉喉咙间充塞着苦意。
开口说话,变得无比困难。
张离繁似乎也理解江忆染的心情。
他也没有非要江忆染回应的意思。
他只是继续轻声说道:“其实我自己也挺失望的,因为从某种程度上说,大楚并没有按照我们那批人最初设想的那般在前进。因为,真的有很多的无奈,很多无法想象的无奈。这些……”
当张离繁想要继续说下去的时候,江忆染从断壁上跳下来,站在他面前,声音异常冰冷:“所以,你希望我能理解他?理解他杀这么多无辜的人其实是有原因的?”
这一刻,张离繁也没有回答。
倒并不是说他不知该如何回答。
而是他觉得,没有回答的必要了。
他发现,很多事情,其实眼前这个无比聪慧的年轻人,都明白了。
也正是因为明白,所以这个年轻人有自己的看法和选择。
气氛突然僵硬了起来。
空气似乎有些让人感到窒息。
洛海棠也跳了下来。
她轻轻拉动江忆染的衣角,握住他微微颤抖着的左手,低声说道:“阿染。”
她的眸中,有深深的担忧与痛苦。
作为这世间最了解江忆染的人,她明白,从来最冷静的他,在这时,情绪已经有些失控了。
江忆染自己也明白。
真的。
他都明白。
但他无法克制。
有些东西,像火一样,在他的胸膛中熊熊燃烧着,仿佛要将他撕裂。
唯有左手间的一抹清凉,让他依旧保持着清醒,带给他最后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