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这就难怪了。”埃德轻声叹息,“它很容易被更为强大的意识夺去控制。”
他甚至对牧师的损失表示了遗憾和歉意,毕竟是他呼唤了那条炎龙的名字……但他当然没想到炽翼会选择降临在这样一个傀儡之中。
“说到底,”他说,“它毕竟不是神明,只是一个不甘的幽魂,对它的风度、品行和智慧,都不该抱有太大的希望才是。”
“这……只是个意外。”莱威张了张嘴,艰难地说出这一句。
事到如今,他也不可能表示那条龙就是他的神明,而它的力量无人可敌。
他甚至对他的神生出了怨怼——你已经不是一条龙了,就不能冷静一点,睿智一点,不要这么愚……暴躁吗?
太阳开始西沉,这漫长的一天终于就要结束。为了安抚各位受到惊吓的客人,埃德宣布提前结束今天会谈,而柯林斯神殿亦会准备盛大的晚宴。
尊贵的客人们三三两两地散去,并不执着于立刻找埃德寻求一个答案。
盛大的晚宴——这显然是特地为他们准备,更好的交流机会。
而在晚宴之前,人们的猜测与议论便传入神殿之中。一些原本以为耐瑟斯就是炽翼的人开始摇摆不定,毕竟没有哪位神祇的牧师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否认自己的神。他们开始转而怀疑的确是有耐瑟斯这位神明,这位神明或许是想借用炽翼的力量做点什么……比如在这个世界濒临毁灭时突然从天而降,消灭敌人,拯救世界,以便让自己的信徒能遍布世界的每一个角落,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缩在寒冷北方。
毕竟,如那位安克坦恩的国王所说,耐瑟斯的牧师的确拥有圣职者的力量。其中也有许多,并不像莱威这样热衷于哗众取宠,而是踏踏实实,甚至十分低调地在履行自己的职责。
人其实很容易受到影响,尤其是在身处人群之中的时候。亲眼目睹的事实,再加上一点有意无意的引导,足够让大多数人得出他们想要的结论。
忧虑仍然存在。但无论如何,对付一条已经死了几千年,还刚刚被一条年轻的冰龙击败的炎龙的幽魂,比对付一个已拥有一大群固执又好战的信徒的神明要轻松得多。
哪怕那败逃的只是炽翼的一丝意念,那也是败了嘛。击败它的那条冰龙,在巨龙之中,都不能说是“年轻”,还只能算是幼儿呢。
莱威在这样的议论之中缩在自己的帐篷里,如坐针毡。但他无法阻止,也无法反驳。
他甚至都不能装病拒绝晚宴——他可是个牧师!
煎熬之中,他开始自欺欺人:他的神明并不曾对他施以任何惩罚,不曾把他丢在火里不死不活地烤上几天,那么,他或许也并不反对被这样……分开。
即使炽翼失败,耐瑟斯或许仍能存在。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一定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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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莱威大人的焦虑,埃德倒是大大地松了口气。这样的摇摆不定,已经是他绞尽脑汁所能想到的,最好的结果。虽然最简单的方法,无疑是直指耐瑟斯就是炽翼——他们已经有足够的证据,包括一些耐瑟斯的信徒们这两年里暗中的行径……包括他们当初对柯林斯神殿的攻击,和与死灵法师的勾结。
哪怕只以复仇为名,他们都能理直气壮地对敌人进行指责和反击。
但他既不想让人们将斯科特也当成敌人,也不想让如今仍坚持着自己的信仰的人,成为被鄙视甚至迫害的伪神的信徒。
他们已经经历过这样的迫害,可他们大多数并未做过任何伤害他人之事。他们选择信仰耐瑟斯,不过是因为,在他们困苦无依的时候,唯有这位“神明”,对他们有所回应。
就像那群满怀热情,竭尽全力在荒凉的希德尼盆地上,为他们的神建起第一座神殿的人,像许多在乔金·德朱里,那位前国王失去理智的攻击下努力保护最普通的信徒的人,像寇米特和他的同伴们,那些并不觉得以神之名就能肆无忌惮的人……他们又到底做错了什么呢?
他知道其中的隐患。这样或许会给炽翼留下一线生机,但……耐瑟斯,原本也不是它的名字。
更何况,他还得为茉伊拉和弗里德里克着想,更不希望在危机之后,这个国家又陷入另一场动乱。
即使谁也没有明言,弗里德里克发出会谈的邀请之前就已经知道,站在博弗德家族身后,在红色石榴旗的阴影里,将卡萨格兰德一世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领主推上王位的,那不知名的神祇,就是炽翼。
但知道是一回事,做出放弃这份“护佑”的决定是一回事,在众人面前承认这一点又是另一回事——这会让小国王原本就并不稳固的统治更加摇摇欲坠。
好在,斯科特的死而复生反而埃德的暗示变得更加可信。毕竟,如果耐瑟斯就是炽翼,又怎么会把一个被献出的祭品当成自己的圣者复活?如果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事情就容易解释得多。
而安特,作为一个被邪恶的巨龙之魂诱·惑和欺骗的国王,倒也得到了些微的同情。
埃德能做到也只有这些了。剩下的,只能靠弗里德里克自己去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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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恩·弗雷切并没有出现在晚宴上。事实上,这几天他都没怎么出现在人前。在人们看来,这表示神殿的权力终于交给了年轻的圣者,而年老的圣骑士团长,对此或许并不是毫无芥蒂。
被问起时候埃德只是带着点忧虑和歉意笑一笑:“弗雷切大人身体不太好。”
是真的不太好。
埃德不知道伊卡伯德是用什么办法支撑着肖恩的生命,可那显然并不能长久。人老了,就会死去,没有任何力量能够挽回。有时候他甚至想劝说肖恩,不要再这样强撑下去……可在一切结束之前,肖恩必然不肯就此离去。
需要牺牲的时候他绝不会畏惧死亡,可什么都还没做到就无用地衰老而死,他会觉得没能尽到自己的责任,没能弥补犯下的错……会觉得他辜负了费利西蒂。
埃德怀疑斯科特的固执是从母系的血脉和父系的血脉里共同流传下来的,所以才会比肖恩和瓦拉加起来还要固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