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龙飞得比来时更快,快得硬生生把顺风都变成了逆风。埃德一张嘴就得灌一肚子的空气,简直要怀疑冰龙是不是故意的。
他没法说话,只好做点别的。那块石板被他翻来覆去,看了一眼又一眼,却不敢沉浸其中。
他的灵魂此刻原本就不完整。
而石板上那看似完美的圆也是残缺的。它吸引着他……诱惑着他,让他控制不住地想要尝试。
他在冰龙的脖子上挪来挪去,动个不停,终于换来一声不耐烦的咆哮:“你是长虱子了吗?!信不信我扔你下去洗上三天?!”
这轰隆隆的一声莫名地让他慌慌张张跳得像只瞎了眼的兔子一样的心脏安定下来。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仰天躺倒……睡着了。
醒来是因为一阵突如其来的心悸。他惊跳起来,眼前不是看不到尽头的天与海,而是龙骨号黑色的甲板。
他已经凝视了它许久,久到甚至能看清那沉沉的黑色里浸染的暗红——那其中也有冰龙的血吧?
他为此而愤怒,也因此而恐惧。那些暗色的血迹在甲板上铺展成某种奇怪的图案,其中似乎藏着什么……又似乎只是他的错觉。
魔船落回了海上,同样在向北航行,只是航线偏西,此刻已经落在他们后面很远。埃德怀疑九趾还并不打算回到东大陆……这几天的时间里他都不曾看见九趾出现在甲板上,而此刻,打开舱门走上甲板的身影,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
那不是九趾,只是个身形单薄的家伙,套了身过于宽大的黑袍,在海风中被吹得像块随时会被卷上半空的黑布。
当他似有所觉地抬头望向桅杆时,埃德一瞬间浑身发冷,像被条毒蛇盯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望向他的蓝眼睛依旧有着近乎天真的清澈,那其中似乎永远带着几分惶恐与羞怯……可埃德知道,那能让人失去戒备的怯弱之下藏着怎样的阴暗与疯狂。
说起来简直丢脸……但这个人的存在,大概是这个世界上他最深的恐惧。
——那是霍安·肖。
似乎长高了许多的少年好奇地歪了歪头,紧盯着桅杆。他其实只剩了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戴着黑色的眼罩,也不知道是单纯地模仿海盗,还是真的瞎了一只眼。
他不可能发现他——埃德慌乱地想着,带着一点侥幸——他的力量没有这么强……
但霍安笑了起来,笑容中充满欣喜。
“……埃德!”
他叫了他的名字,像呼唤一位许久未见,万分怀念的朋友。他抬起手臂,似乎在向他招手。
埃德大叫一声,一头栽了下去。
他听见冰龙的低吼……他知道他掉了下来。有好一会儿他像块沉重的石头一样飞快地往下坠落,并没有谁来抓住他——他的朋友大概还以为他在开什么玩笑,可他连一声呼救都叫不出来。
胸口那道无法愈合的伤口仿佛被再次撕裂,有什么阴冷的东西缓缓地钻了进来,在所经之处涂抹上粘腻的毒液,一点点消融着他的血肉和灵魂。他拼命地想要把它拔出去,却像是被梦魇压住一般,无论如何努力,却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如果真的掉进海里,也许能把那玩意儿洗掉呢?
已经混乱的意识里,他有点绝望地安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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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唤醒他的不是海水,而是呼啸得近乎凄厉的海风。
他睁开眼,刺目的阳光照得视线一片模糊。他难受地蜷起来,打着哆嗦想要滚到一个不那么明亮的地方,却被一只手牢牢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