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十分丰盛,但把话说清楚之前,显然谁也吃不下。
埃德大概描述了那一天的情形。有些事他也不是很清楚,格里瓦尔的内斗,他更不好多问,但海琳诺·流火设计把银叶王和帕纳色斯,两个精灵的首领当成棋子,并将其中一个或两个都当成祭品,以获得某种强大的力量,这一点还是可以确认的。
她还杀了另一个精灵长老,用光之镰威胁其他长老……总之,虽然埃德不知道她最终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她的所作所为,无论按哪一个种族的律法,都是死罪。
但至少,在埃德离开时,她还活着,以佩恩的性格,应该也不会轻易杀了她。而埃德,所做的不过是救了自己的朋友。
赛斯亚纳僵直地坐着,紧握的双手放在腿上,低垂的视线直直地盯着桌面,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愚蠢——他居然听信了敌人的挑唆。
可那是,他的母亲。
那一瞬间,他根本无法思考。
他不是不知道海琳诺的野心,不是不知道她心底藏了多少不甘。她为她古老而高贵的血统而骄傲,并因此而觉得背负起精灵的未来、为他们指引方向,该是她的责任。她有着这样崇高的目的,那么,付出一些代价,牺牲一些同族……那些被“付出”的,也该接受自己的命运。
他不是不知道这些。他也曾经愿意为她牺牲一切——燃烧在她眼中的火焰曾是他心中最璀璨的星辰。
他甚至为她将自己的老师斩于剑下……如今回想起来,他竟不明白那时候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
事情本不至于那样糟糕……是他失去了控制。
淋漓的血色从记忆深处泛上来,染红了一切。他从不愿回想的那一刻,突如其来地撞破所有屏障。他仿佛又一次清楚地看见老师眼中的惊讶与失望,愤怒与悲哀。
“剑舞者……”他说,“控制你自己……不要让诅咒成真。”
他死于他剑下,生命的最后一刻,留下的却不是仇恨,而是希望——希望他能摆脱那或许继承自父族血脉的偏执与残暴。
烛光跳跃,他眼前模糊一片,耳边却似乎有利刃相击时清脆的声响,有谁在用严厉又冰冷的声音指出他每一点细微的错误。
那些曾刺得他戾气横生、满心怨愤,被他当成指责与挑剔的期待,如今再不可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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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灵的眼泪突然落下来的时候,埃德今天第三次被吓了一跳。
他惊慌失措地呆在那里,动也不敢动,只有眼珠求助般转向罗莎。女战士向他竖起一根手指,悄无声息地站了起来,埃德便也踮着脚跟着她走出去,一直走到门外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他最怕看见人哭了。
“谢谢。”罗莎轻声向他道谢。
埃德茫然摇头——他也没做什么呀?
罗莎笑起来:“或许,我该感谢那些试图挑拨的家伙。”
她一直知道精灵心底藏着无法愈合的伤口。他不说,她也从来不问,即使心怀忧虑。
伤口捂得太久,或许会渐渐愈合,也或许会腐烂发臭。
如今,在那被刻意无视的旧伤之上又扎一刀,或许痛彻心腑,甚至十分危险,却未必不是好事。
只不过,他大概……不会再待在她身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