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钦,明天早上有城市马拉松,最近你脸色有点差啊,咱们一块运动一下?”
周五晚七点,同事敲下最后一个文字,保存后,双腿一蹬,工作椅向后滑行,到了林钦办公桌旁边,跟林钦商量一下明天一块出去玩。
“他能去跑马拉松?这花心大萝卜不像你,你是单身狗,人家可是单身贵族~有的是小妹妹陪他奋战到天亮呢,你也不想想,人家搂着白白净净,香喷喷的姑娘躺床上舒服?还是跟你在大太阳下面跑马拉松累的一身臭汗舒服?”
女同事小美插了句话,咧着嘴,语气有些阴阳怪气的,拔了u盘,拎着自己的包准备打卡下班。
“嘿!小美,人艰不拆懂吗?我单身我骄傲啊!”
“小美这话说的没错,我确实去不了,周末不蹦迪,周一变垃圾,懂吗?要不你跟我一块嗨皮一下?再给你带个美女回家暖被窝?”
林钦站起身,拎着公文包,笑的像个痞子,轻轻锤了一下同时的胸口,对他挑了挑眉毛。
“算了,我不喜欢那种地方,而且你也都二十七岁了,还是月光族,上个月开了三万多,你还是一分钱不剩,这哪行啊。”
“是是是,您老说的是,但是不符合我的消费观念,钱是王八蛋,没了咱再赚嘛,再说我又不是没攒钱。”
“你还攒钱?你攒了多少?”
一到周末林钦就变的精神奕奕的,蹦蹦跳跳走到办公室门口,靠着门框,甩了一下车钥匙,思考了一下。
“不算要花掉的一千五~”
奔跑着进了电梯,到了地下停车场,按下了车钥匙,改装过的科迈罗车灯闪烁了一下,随后地下停车场中传来发动机的轰鸣,黄色的闪电冲出地下停车场,朝着家中驶去。
到家立刻脱掉束缚身体的西装,进了浴室冲了个凉,叼着牙刷唱着轻快的歌,换上米黄衬衫,里面套着一件白色的t恤,下身是一条黑色的工装裤和一双滑板鞋,弄了一下头发的造型,看着镜子中帅气的面孔,满意的点点头。
“啷~啪!”
弹了个舌,双手鼓了下掌,镜子上面的感应灯自动关闭,拉开洗手台上面的壁柜,拿出一盒十只装的杜蕾斯,撕下来一个,想了想感觉不太够,又撕下来两个放进钱包里,他拎着车钥匙再次出门。
酒吧里中气氛已经开始活跃起来了,把车停好,跟相熟的订台经理打了声招呼,去了他每个周末的固定卡座,起开一瓶饮料,寻找今天的猎物。
在十一点的时候,dj正式上场,酒吧里充斥着震耳欲聋的鼓点,男女开始分泌荷尔蒙,林钦走进舞池,跟今晚落单的姑娘搭上了话,她似乎是跟着朋友一起的。
看了一下不远处散台上坐着的三个女孩,林钦毫不犹豫的搂着她的肩膀带她回了自己的卡座,随后三个姑娘也被他勾搭过来,四个女孩嚷着要喝酒,林钦来者不拒,在酒精的作用下,他揩了四个女孩不少油,也被轻易的放过。
后半夜一点多,他带着姑娘离开了酒吧,到了附近的一家酒店,两人看起来就像是一对恩爱的小两口,可实际上,两人连互相的真名都不知道。
刷了房卡,屋子里还没有供电,林钦拉着她进了屋子,黑暗中把女孩抵在门上,房间中只有两人带着酒气的喘息声。
“你先洗澡?”
“什么谁先谁后的,就他妈一块来吧!走咯!”
这家酒店他常来,把房卡插在卡槽里,按下了灯,扛起姑娘就往浴室里冲,女孩一声尖叫,随后是一串银铃般的笑声,进入浴室不大一会,玻璃就蒸腾起了雾气,伴随着两人粗重的喘息,只能看到玻璃上俯着一个女人的身影
老话讲一日之计在于晨,可当两人睡醒之后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多了,睡醒后对视了一眼,结果又是勾起一阵天雷地火。
事后,林钦喘息着靠在床头,女孩贴心的帮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依偎在他怀里,看他抽起了事后烟,也拿了一根叼在嘴里,还没等点上,就愣了一下,指了指林钦的鼻子。
“你流鼻血了。”
“啊?哦,是嘛,可能是看你太漂亮,受不了了,血压有点高,没事,我去趟卫生间,一会再来一下?”
“讨厌”
拽了几张床头的纸抽塞进鼻孔,穿上浴袍对女孩笑笑,悠哉的朝着卫生间走去,打开灯,浴室还是挺情趣的,透过玻璃跟女孩挑了挑眉毛,他弯腰拧开水龙头,接了点凉水拍拍额头,拽下纸抽的一瞬间,瞬间血液像是倒出来的一样,溅的洗手台全是血点。
没想到自己的出血量这么大,林钦愣了一下,又接了一捧水擦了擦鼻子,可血液仍然没有停止低落,像是没关紧的水龙头,滴答滴答掉的飞快。
他有点慌了,论谁在这种情况都会变的手忙脚乱,浴袍兜里的手机响了,他拿出来看了一眼,是昨天约他去跑马拉松的同事,没接,直接挂了扔在一边。
再次弯腰的时候,一股眩晕感上来,不像是断片的感觉,而是呼吸都变的困难,眼中的景色失去了色彩,再后来,视线开始缩小,小的跟针鼻儿似的,最后眼前彻底一片黑暗,他呼吸声粗重且快速,然后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女孩玩着手机,跟昨晚的小姐妹聊着林钦的功夫好不好,偶尔转头看向浴室,就看见他晃晃悠悠,摔在地上。
“啊!!!!”
“嘀嘀嘀”
缓缓的睁开眼,天花板没有吊顶,一片雪白,林钦侧头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瞬间他就明白了自己在哪,他在一间大病房里,旁边的床位都躺着人,身边有家属伺候。
床头在这一个测量心跳和血压的仪器,床边的杆子上挂着输液袋子,里面是什么他不知道,只是手被输的冰凉酸疼,动一下整个血管都绷着疼。
更要命的是,他侧身被固定在床上,后背脊椎这个部位疼的要命,只要稍微一动,就像是骨节缝里被针扎似的刺痛。
就刚清醒的一瞬间,林钦就疼的一脑袋的汗,见到护士正在给隔壁床的老太太扎屁针,他像是见了救命稻草一样连忙开口询问。
“护士,护士小姐!麻烦请问一下我是什么情况?”
“现在还不知道,需要等检查结果出来,这几天先留院观察,两天之后下病理,到时候在看。”
“这是哪家医院?”
“陆军总院。”
拔下针头扔进药物车的垃圾桶里,看也没看林钦,推着车转身离开,只留下林钦十分不安的躺在床上等待着。
他拜托了隔壁床的家属帮忙把自己的衣服拿过来,手机钱包这些东西都没丢,只是钱少了一部分。
他没有埋怨那个姑娘就这么走了,毕竟两人只是萍水相逢,不过共度一夜罢了,能给他送到医院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而且钱包里面的钱,估计也是交了挂号费、住院费、救护车通勤费等费用,姑娘应该一分钱都没拿走,对于一个只不过是一夜情的女人,他能挑出什么毛病来?
打了个电话给自己的领导请假,领导听说他感冒了也爽快的批准了假期,毕竟林钦是他的得力助手,跟他的关系也是十分亲近,他犯不着找林钦的麻烦。
这段时间注定是煎熬的,第二天林钦就能下地走路了,虽然背部还是剧烈的疼痛,但起码能够自己行动,穿着病号服在走廊里来回的转悠。
而第三天,检查结果下来了,林钦忐忑的走到门诊,敲了敲房门,听到里面负责他的大夫允许他进来,他推门缓缓的走进去,对大夫客气的点点头。
医生看起来有五十岁左右的年纪了,抬头看了一眼林钦,让他坐在凳子上,然后自己目光注意在了电脑显示器上,应该是在看林钦的检查结果。
“你的家属呢?”
“我没家属。”
“那你入院那天,陪你过来的女孩是?”
林钦保持了沉默,医生也见怪不怪了,没有继续往下询问,从事某些职业的人一直经历着各种毁三观的事情,如果真跟别人提起,他们知道的料简直三天三夜也说不完,而且样样劲爆。
一是娱乐场所的工作人员,二是酒店前台,第三就是医生,所以话题到这里就打住了,医生从文件夹里拿出一张病历放在办公桌上,沉默着喝了口茶水。
林钦拿起来一看,单拎出来文字和英文字母他都认识,但组合排列之后,实在是让他眼前一抹黑,直到最末尾的病历总结就像是一列火车在他脑海中呼啸而过
“白血病?不是这怎么可能呢?我从小到大连院都没住过,除了感冒连水痘都没起过,这这不可能的!肯定是误诊了!”
似乎觉得林钦的年纪跟自己的孩子差不多大小,而且大高个子,一表人才的,患上这个病确实可惜,所以对于林钦的质疑,医生也没有不悦,病人在得到这个消息时,一时间难以接受是很正常的事情,真是愤怒到打人的也不是没有,林钦的质疑还算是理智的。
“理论上是存在误诊的可能,毕竟哪家医院都不敢说诊断结果百分之百正确,但误诊的可能确实不大,从骨髓穿刺的诊断结果,加上血常规的辅助印证,你的脾器官也确实增大了,基本可以确诊为慢性粒细胞性白血病,而且已经患病了一段时间,即将进入加速期,你可以去其他医院做二次检查,但现在确实需要服用药物控制病情了。”
“不可能!我现在就去做检查,肯定是误诊,你等着我去告你们医院!”
出了医院,林钦随手打了辆出租车前往癌症方面却出名的102医院,在车上,不断抖动的右腿就能看出他有多煎熬,但他或许已经相信了,因为他拎着三盒甲磺酸伊马替尼。
来到治疗癌症疾病出名的102医院做了全方位的检查,已经掏空了他的全部现金,至于医保,不也得等时间才能报么。
带着麻药过劲后的疼痛,林钦拿着身上最后的几十块钱打车回到家里,拧开房门,房间里面一片黑暗,只有痛了才能让人记住教训,此刻的林钦也是如此,他在后悔为什么没有攒下点钱,以至于到现在只能靠着信用卡来做体检。
102医院的检查结果是七个工作日取,所以他还得照常来上班工作,只是原本那股潇洒不羁的精气神被疾病的恐惧所代替,以至于工作的效率都明显下降。
办公室里的人消息很灵通,加上林钦那个喜欢泡吧的性格,以至于小道消息传出林钦得了艾滋或者梅毒之类的花柳病,虽然没有在林钦面前提起,但背地里的眼神,和逐渐远离的身影,让一向好人缘的林钦十分难以接受。
服用伊马替尼的副作用是食欲大减,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吃顿饭了,而且慢性粒白血病也会造成莫名的盗汗和消瘦,这更让同事确定了,林钦得了那种病。
七个工作日之后,他再次请假去了医院,原本下午两点之后出结果,但他一大早就在医院里焦急的等待,然后陆军医院给出的结果没有错误。
“收拾收拾东西,明天住院吧。”
知名诊室的医生总是比冷门诊室的医生冷漠,面对这个四十多岁的医生,林钦完全傻了,张开嘴想说点什么,无声的张开又闭合,最终只是把检查结果捏紧,充满了褶皱,慢慢的起身离开。
医院里总是有人在角落无声的痛哭,也有人在手术室门口喜极而泣,这里每天都在上映着一幕幕悲喜交加的情景剧,人们在这里迎来第一声啼哭,也在这里呼吸最后一口氧气,就像是一个轮回,白色记录了这里的一切,最后云淡风轻,无悲无喜。
“丫没长眼睛啊?这他吗都能踩到我?”
一个小年轻坐在走廊的地上吃着盒饭,似乎家里也有人重病,心情很不好,林钦整个人是麻木的,踩到了年轻人貌似很贵的鞋子。
年轻人瞬间把盒饭扔在地上,起身拽住林钦的衣领,把他抵在墙上,目光凶狠的看着林钦没有焦点的眼睛。
周围的人纷纷过来劝阻,但也没主动上手拉开,就是围着两人说着“算了吧”,“不至于”,“这是在医院”种种的话,但没有太大的效果。
“你他妈瞎吗?我这么大个人你看不见?信不信我抽你丫的?”
“对不起。”
“你大爷的,现在说对不起?早他妈干什么了?我现在心情不好你他吗自己找上门来?”
“我要死了。”
“什么?”
“我要死了。”
林钦盯着这个小伙子的眼睛,麻木的说道,小伙子也愣了一下,想想这是什么地方,遇见个快死的人也算正常,原本的愤怒再林钦的绝望的言语中变的有些不知所措,舌头在绕着牙膛舔了一圈,然后轻轻松开了抓着林钦衣领的手。
“下回走路看着点知道吗?不是谁都像我这么好脾气,赶紧走!走走走!”
他推了林钦一把,林钦茫然的对他点点头,转身默默离开,周围的人让开空间,让林钦往外走,眼神中有怜悯的,有冷漠的,但这一切都跟林钦没有了关系。
小伙子双手揣在兜里,在原地转了一圈,嘴角往左边上挑,露出一个缝隙,用力吸了口气,才犹豫的喊了一声。
“喂!”
林钦回头,看着他
“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好好活着!一定!都他妈!好好活着!加油哥们!”
舔了一下嘴唇,林钦想说点什么,却堵在了嗓子眼里,最后只憋出了像蚊子大小的谢谢,对小伙子轻轻鞠躬,才转身离开。
一路晃晃悠悠的走到停车场,中途还被绿化带绊了一跤差点摔倒,他拉开车门,刚坐上去,一滴血液掉在了手背上,他一下就慌了,拉开抽屉把拿出手纸擦拭血液,可仍然也擦越多,滴在身上和车里,看着不断流失的血液,最终还是让麻木的他惊醒,眼泪不断的流淌,在倒车镜中显得格外惊悚。
最终纸抽用光了,手上已经沾满了血液,他才意识到,手纸根本不能堵住血液,真正能救他的,只有不远处刚出来的医院。
他下了车,手掌盖住鼻子,仍有血液在缝隙中滴落,连车门都没有关,朝着医院狂奔,路过的行人惊恐的看着他,并不断的往后退,最终他到了医院门口,呼喊着声嘶力竭,带着深深绝望的两个字。
“救我!!!”
第二天,他收拾好了行李,来到公司,是来辞职的,并索要这个月还没拿到手的工资,现在他知道珍惜钱了,因为这是救命的。
领导还没来,他坐在电脑前发呆,但不久之后,领导就来到了办公室,见到林钦望着电脑发呆,皱着眉头走过去拍了一下林钦的肩膀。
“林钦,想什么呢?昨晚没睡好啊?”
“昨晚没休息好,不好意思张哥。”
“赶紧打起精神来啊,一会把你手上那个张总的报表核对完给我,行啊你,又是一大单子,好好干。”
领导走后,单身狗同事小陈挪动办公椅坐到林钦身边,要不怎么说一长的不算丑的高薪人士找不到女朋友呢?关键因素就是在于情商低。
“昨天去医院了?”
“嗯。”
“怎么样?身体没事儿吧?”
“没事。”
“那就行,早就跟你说了你脸色不好,往后没事少约几个姑娘,小心艾就一个滋啊。”
“你说他妈什么呢?”
见到林钦发了彪,办公室都禁了声,只是偶尔有同事对视,面带揶揄的撇两眼林钦,然后跟其他同事偷笑。
表面上林钦的人缘再好,他也是整个办公室赚的最多的,换谁谁能不眼红?只是也对林钦产生了恐惧,生怕自己也被传染。
所有的生物都会对威胁到自己的事物产生敌意和提防,人作为高等生命当然更加小心翼翼,而且人也知道,能威胁到自己的,可不光是刀枪,还有同为人的同伴。
林钦是过来辞职的,但领导毕竟待他不薄,就算辞职也不能直接撂挑子不干,核对完了报表之后,才起身拿着文件朝着领导办公室走去。
“进。”
“张哥,报表核对完了,给你放在这儿了。”
“林钦,刚才人多我没问你,检查结果怎么样了?是不是”
一个艾滋病患者是能给所有人带来恐慌的,他就算懂得拍林钦的肩膀并不会被传染,可还是去了卫生间好好洗了手,现在林钦来了,他就得问一下了,如果是真的,那么就算林钦跟他关系很好,也只能说声抱歉了。
“我来的目的,就是来辞职的,工作交接已经做好了,放在我桌上的u盘里。”
“所以你真的”
“不是,我是白血病。”
刚听到否认,张哥还挺高兴的,但林钦说出真正患的疾病,他的心又突然降到了谷底,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沉默着思考了一会,才点点头。
“那好,不过也别算辞职了,算是辞退,按照你的工龄给你补贴工资,哥只能帮你到这儿了,毕竟我也只是普通家庭,还有你嫂子和你侄子要养,别怪哥,我待会联系财务,催一催争取三天内打在你工资卡里,虽然这个病很严重但还是有治好的可能的,别绝望,好好活下去。”
林钦突然想哭,情绪波动越来越大,两天之内有两个人鼓励着他,让他活下去,这对于心情极度压抑的他来说,就像是一道温暖的光,他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强忍着流泪的冲动,咬着嘴唇给这个很照顾他的领导鞠了一躬,然后离开领导办公室,准备收拾自己的东西。
只是一进到办公室,他就闻到了巴氏消毒水的味道
“那个最近不是流行性感冒嘛,咱们办公室空气又不流通,林钦你别介意啊。”
一个已婚的女同事尴尬的笑笑,说着轻易就能拆穿的谎言,希望林钦不要记恨自己。
这帮人已经活的浑身全是油了,哪怕她觉得林钦活不久了,也不愿意得罪人,起码林钦现在还活着,真要是使用暴力报复,让自己受伤了,多不值当啊。
冷漠的看了女同事一眼,他走回自己的办公桌收拾起了自己的东西,因为工作环境不错,他还真放了不少东西,一趟真的拿不走。
下了电梯再上来,结果却看到那个女同事仍然往地上喷着消毒水,大家带上了口罩,或者在走廊里等待,他们这样的姿态,换成谁能受得了?这种被当做异类,被鄙夷的目光真的能够轻易扎穿所有人的心理防线。
“别他吗喷了!我不是艾滋病!我不是!我是白血病!不传染!不会传染给你们!别喷了!我不是艾滋病!我是白血病!我真的是白血病!这是我的检查结果!你们看看啊!真的是白血病!我是要死了!但传染不了你们!我真的是白血病啊!你们看看啊!”
世界上还有什么比让一个得了绝症的人,还得声嘶力竭的向其他人证明,自己真的得了绝症更加讽刺、恶心和操蛋事情吗?起码现在的林钦想不出来。
他只能泪流满面,拿着检查结果走到他们面前,用破了音的呐喊着,把检查结果给在场的所有人看,他真的是白血病,真的不传染的!
可换来的是什么呢只是所有人惊慌的躲避,和已经躲开后的冷漠,甚至反感的眼神,除了这些,起不到任何效果。
不能起到一些作用,但这发生在荧幕之外。
陆泽望向身后,耳中可以听到抽泣声,眼中可以看到人们流泪也不算擦拭,始终注视着屏幕的那一双双红肿的眼睛。
林钦住院了,但没住几天,因为高昂的住院费让他承担不起,一盒国产的伊马替尼两千三,报销百分之七十五,床位费一天将近九十,补贴四十二,化疗使用国产药,一次八千多,预计化疗八次,外加输液等其他药物,差不多在十万左右,报销百分之三十五。
只能他把车卖给了一家二手车行,但科迈罗的名气虽大,可并不会有多少人会买它,以至于就算他连买车带改装花了五十多万,结果拿到的钱才三十多万出头,外加卖掉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他总共筹集了三十五万的治病钱。
三十多万对于这个病来说杯水车薪,现在他又没有了工作,必须能省就省,他不是在希望自己可以活的时间长一点,而是希望把这个病治好。
但他询问了骨髓移植和手术费用,医生说出来的数额却让他绝望了,他只工作了五年时间,能剩下三十多万已经不少了,但这个大窟窿,他是真的填不上。
他也想过求助红十字会,但白血病患者太多了,而且孩子还是白血病高发期,他的申请很快就被驳回了。
房子自然不可能续租了,一个月一万多的房租他现在交不起,自己买的家具也只能搬到二手市场甩卖,最后只剩下了一个行李箱,里面有几件衣服,一双鞋,还有一个笔记本电脑。
“哈哈哈”
时间过去了一个多月,深秋到来,林钦拎着行李箱走进102医院附近的胡同里,他瘦了很多,带着口罩,喘着粗气站在一家位于胡同里的小旅店,低头看了一眼简陋纸质的名片,拎着行李箱进了旅店里。
这里很破旧,破旧到原本的林钦根本不会来这里,推开门,迎面墙上就挂着传染类疾病患者恕不接待的板子,一个老人坐在接待室的椅子上,听着小曲儿,听到门上挂着的铃铛响了,扭头看了一眼林钦。
“干嘛的?”
“住店。”
“什么病?”
“白血病。”
“病例给我看一眼,自己填身份登记,本子给你,住多久?按月交钱,一个月三百。”
“住一个月吧,填好了,病例给我吧。”
林钦把笔夹在本子里,扔在接待室的书桌上,老头摘下老花镜把林钦的病历还给他,接过三百块钱,在太阳底下举起来看了看,确认是真钱后扔给了林钦一串标着二一七的钥匙。
比起楼下,楼上更是老旧的不像话,水泥地面都已经坑坑洼洼,墙上刮的大白已经泛黄,距离地面一米五左右的高度被刷上了青色的涂料,照明设施是一个二十瓦的灯泡,暗的像是一座鬼屋,并且带着一股霉味。
打开房间,比想象中要好一些,窗户是朝·阳的,照明是很好,房间里也没有走廊那么大的霉味,但面积不大,只有三四平米的样子,靠墙放着一张床,床头有个柜子,靠门那边有个书桌,上面放着一盏九几年款式的台灯,墙上的时钟已经不走字儿了,唯一的家电就是一台大概十八寸左右的大屁股电视。
行李箱塞进桌子底下,他从背包里把药和水拿出来,吃下去之后,把笔记本插上电源,开始做起了工作。
现在他在做线上英语翻译的散单,但由于身体情况不允许他做高强度的工作,只能挑一些时间不是那么急的单子,收入在三四千块钱左右,足够一个月买药的钱,攒几个月的话,也够一次身体检查。
伊马替尼的副作用上来了,一个小时后他开始眩晕,关闭了电脑,躺床休息,感觉到一阵的天旋地转,最后陷入了睡眠。
不知睡了多久,恍惚中,林钦觉得房间里有人,急忙坐起来睁开眼,拉开床边的灯绳,昏暗的灯光下,林钦眼看着一个男人正悄悄的翻着他的包,从里面拿出了他的钱包。
“草你妈!你给我放下!”
敢住这种地方,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把藏在枕头下面的甩棍掏出来,照着这个男人的后背就使劲抽了一棍子,似乎男人的身体也很虚弱,直接被林钦砸趴在,躺在地上直哼哼。
拽下了男人的帽子,是个光头,明显是接受过化疗,背对着林钦看不清面容,林钦没有一点怜悯,这段日子他见的病人太多了,连他自己都是病人,大家都快死了,谁还他妈惯着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