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照,天色微明,苍茫海气推滚烟云,远近群山若现若隐。
柳闻因跟随林阡一并转入林中,等候与那百里飘云会面,这一路上,她牵着无法无天的手都在微微颤。
平定魔门、联盟内乱、川军事变、陇陕山东大小战役,多年来她其实始终都在为阡效力,但不知怎的,就感觉今次与以往不同。也许,是这一战里她的位置变了?作用也更大,责任也更重了……
紧张的同时,脸上却不自觉地挂着笑,当然逃不过林阡的眼,他带着些许疑惑问:“笑什么。”
“是觉得跟那天一样,为林阡哥哥办事,有种很高的成就感。”闻因微笑答,确是忆起了二月初七那晚,她也是这么跟着他来月观峰。感情一直很安静,只要能与他同行。
二月初七,那晚,也是阡始料未及,想与杨鞍对质却帅帐相杀,得到妙真襄助也反救刘全。
“那夜令我最难忘的,却是你与妙真,一杆寒星,一杆梨花,交锋时也强,合作时无间。”林阡叹道。
“可惜妙真她自那夜之后就没了音讯,直到前几天才知道她在困境里。”闻因低下头来,“是没能完成林阡哥哥的任务吧?”
那夜林阡对妙真嘱咐之时刘全和闻因都未曾旁听,故闻因和刘全一样,虽知妙真是自愿为林阡执行任务并非被林阡私藏,却都不知她离开后去了何地。
直到几天前众人才从月观峰南的战报中听说了妙真的踪影,方意识到妙真原是被林阡派去了彼处与王敏部会合。林阡先前不愿对任何人暴露妙真行踪,正是不希望妙真还没来得及与王敏会合、就遭到金方拦阻落到敌人手里。
为何林阡要让她悄然而然与王敏会合?
近半个月来的中部战场,月观峰北的司马隆楚风月一概输仗,刘全杨鞍展徽无论有未心服、毕竟都在林阡的暗中庇护之下,况且林阡到来之前他们战力也不弱;唯有月观峰南,那支和杨鞍失散已久的王敏残部,始终遭到金军打压渐呈疲弱处境堪忧。
这支宋军被金军打乱后长期游散,是细作多方打探才知缩在了哪一隅的。帅帐相杀那晚,林阡原想先收杨鞍刘全再合兵去救他,未想在杨鞍这一步就计划搁浅,无奈之下。林阡唯能先令妙真帮援——
需知王敏相当于有杨鞍党一半的兵力在手上,千余人怎会连刘全都不如?王敏缺的,只是军心之轴而已,妙真之行正是与他会合,希冀能暂且唤醒他们的士气。这一点林阡也确实利用了杨妙真之于杨鞍的重要性。只不过不像杨鞍想得那样阴暗。
也正是那夜三人两骑破围、妙真在乱军中对楚风月的人说“我是杨鞍的妹妹杨妙真”,那种魄力,那句话,提醒了林阡,妙真是杨鞍的另一个标志,杨鞍在阻挠着红袄寨合并的进程,但妙真可以代他推进。
当然,救王敏只是妙真的任务之一。
既然用妙真激活了王敏的战力,当然要借王敏反作用于月观峰战地。
若是细心之人就会现,近日消失在此地的除了妙真之外。还有另一个敌军的重要角色,高风雷——这高风雷何许人也?正是二月初七那晚,林阡闯入兵阵救刘全与妙真时,突然打出来的那把力大无穷的锤的主人,害得林阡猝不及防非得沙溪清插手帮忙才化险为夷。他和司马隆一样,属于豫王府四大高手。
这便是妙真的任务之二。需要林阡为她护行踪,考验妙真的胆量与能力,并且随着时间推移才能产生效果——妙真并没有任务失败,妙真的相援、王敏的崛起,直接帮林阡分流了高风雷这支金军。所有敌人。本就不该全聚在月观峰北压着杨鞍和刘全打。
趁着高风雷被妙真和王敏一众兵马吸引,杨鞍困境得以缓解,林阡就利用了这十多天时间克服司马隆。尽管到今夜为止还不曾打败他,终究已能在战场上持平了。月观峰以北的这部分战场,已经尽数由盟军占得优势。妙真、王敏都是功不可没。
然而,王敏部终不可能与高风雷持衡,就在两日前,高风雷终于调兵遣将一鼓作气,对一直采取游击策略的宋军大肆搜杀。再加上横岭战地刘二祖郝定不敌完颜永琏、国安用海逐浪在调军岭挣扎艰难、南部战场的角逐也箭在弦上……林阡知道。迫在眉睫,行动不得不迅疾铺展。
“鞍哥,对不起,确实让妙真冒险了。”他曾在看望杨鞍时于心中说,杨鞍重伤昏迷至今,一旦醒来,很可能又会分裂——
是分是合岂随心,当日前杨鞍指责林阡变质咄咄相逼,林阡之所以没对杨鞍解释妙真的事,既因不想让妙真的行踪流传出去,也是被杨鞍的质疑触动了心——杨鞍既已说你利用我这个弱点令我受迫崩溃,阡怎还能阐述他让妙真冒着冲锋陷阵的危险?
唉,若预知杨鞍会对他说出这番质疑,他也未必一锤定音就用妙真。妙真对杨鞍的重要性,林阡用了其一,却忘了其二。怕只怕,杨鞍会因为妙真的这次性命冒险不肯从想偏的死胡同里绕回来。
不管怎样,问心无愧就是。二月初七夜他之所以决定用妙真,是因为权衡后他确定妙真担得起这份责任。风险很大,但能力更大。
他信妙真的能力,就像今天他也确定闻因担得起责任一样:“不错,妙真陷于困境,但你可以救她。”
闻因听他讲着整个计策,渐渐明白了自己这任务何等艰巨,心头掠过一丝忐忑“我能行么”,瞬间脑海里却划过吟儿和妙真的模样,一个为他征战时寸土也不让,一个同样是承担时没怕过失败。
闻因的忐忑稍纵即逝,点头时下定了决心:“一定尽力。”便在这时听得一声“主公”,原是飘云来了,闻因转过头去,飘云与她见礼:“闻因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