邋遢剑士脸上没有露出任何紧张,只是有些遗憾的摇摇头“其实我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既然连‘火神双子’的冈门先生都无计可施,那我的这把剑恐怕……”
剑士收回爱剑,作势要走。
临出门前,才将后半句说完“只有去找号称技艺比兄长更高的冈本先生试试了。”
正在喝茶的冈门脸颊忽然抽搐两下,茶杯一扔,起身猛拍一下桌子“臭小子你给我站住!”
邋遢剑士慢慢转过头,脸上带着几分歉意,笑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啊,不是心里话,我的意思是,冈门先生你的手艺也没有差到哪里去……”
冈门额上瞬间浮现出几根青筋,终于忍受不了邋遢剑士越描越黑,怒气冲冲的大吼道“全都是谣言,谣言!就我那个榆木弟弟,当年的手艺还是我手把手教的!现在躲在那片林子里,整天饱食终日,手艺早就荒废了!上次去找他,竟然还在给人做马鞍!昔年的顶级锻造师竟然落得这个下场,真是自甘堕落……”
邋遢剑士瞥了眼墙上成排的蹄铁,以及店内萧瑟破旧的景象,最终还是明智的选择闭口。
矮人老头又吹嘘了好一阵,才总算缓了口气,邋遢剑士趁机凑上前来“所以如果连你都没有办法,就算我带着剑去找冈本,也依旧不会有结果?”
“当然。”冈门拢了拢乱蓬蓬的胡子,一脸不屑的点点头。
“可我听说——”邋遢剑士故意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冈本先生似乎曾经修复过顶级秘剑。”
冈门眼中一瞬间射出一道锋锐的寒光。
邋遢剑士承受着这份视线,神情淡然。
许久,先前的冷滞气氛才消失不见,冈门迅速换了个面孔,哈哈大笑道“修复秘剑?还是顶级秘剑?小伙子,不知者无罪,我不会笑话你,但你这话要是传到外面去,恐怕会被人当成是个傻子哟。”
“哦?修复秘剑很难吗?”邋遢剑士笑问道。
冈门突然感觉有些看不清他眼里的想法,不知道他是明知故问还是真的一无所知。
犹豫一下,解释道“秘剑之所以无法被复制,一是所使用的材质独一无二,坚硬非凡,却早就失传于历史之中,就算真的出现微乎其微的损耗情况,想要修补起来,也很难找到旗鼓相当的材料。”
冈门伸出第二根手指“二是剑路的复杂程度。剑的剑路如同人的指纹一般皆不相同,就算是铸剑师本人,也无法完全锻造出两把剑路一模一样的剑。想要修复一把剑的剑路,是件极耗功夫与耐心的活计,而且就算铸剑师愿意浪费如此多心血,因为剑路的多变性,想要恢复到一模一样,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修复剑路,尤其是秘剑的剑路,向来是铸剑一脉的笑话。”
冈本一口气说完,拍了拍邋遢剑士的肩膀,“你这把剑,不仅材质崩碎彻底,就连剑路也裂成了上万段,就算真的有人能够做到过修复秘剑,对你这把几乎可以算作是废铁的剑也会束手无策的。”
看出了冈门眼中的认真,邋遢剑士眉毛微微皱了一下,问道“真的完全没有办法了吗?”
“我知道让一把秘剑认主很不容易,而且许多剑士的剑技都会根据秘剑属性而发生改变,相当于又生了一双臂膀……让你一下子斩断这左膀右臂,的确是件很难接受的事情。”
冈门安慰了两句,话锋一转“不过有件事情,我很好奇,不知道你能不能解答一下。”
“请问。”
冈门深吸一口气“单就这把秘剑的材质而言,应该算是最上级了,通常来说,就算和同等程度的秘剑激烈相碰,也不会出现如此大的损耗,更遑谈连剑路都变得支离破碎。可除此之外,我又想不到任何方法能造成这种结果。”
邋遢剑士盯着他的眼睛,目光闪动了一下,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回答。
冈门也不再多问,静静等待。
许久之后,邋遢剑士才苦笑道“一个月前,我在玛兰帝国北境,接近冰原森林的山麓中,遇到了一个高手,因为一些原因而打了起来,纠缠了一番也没分出胜负,最终也就不了了之了。”
邋遢剑士突然表情一变,目光中隐隐燃起了一丝火焰“然而我没想到的是,这人掌握着一种奇怪的魔法……起初并未发觉,直到交战后的第三天,我才突然发现——剑路竟然被破坏了。”
“奇怪的魔法?”冈本眉头一皱,“你的意思是,秘剑并非是在战斗途中损毁的?”
邋遢剑士点点头,身上的怒气仿佛一晃而过,手指轻轻摩挲着剑柄,再次苦笑道“是啊,像我们这种剑士,对剑看的比命都重要,哪怕出现一丝问题,都会在第一时间察觉,所以我非常确定,剑路的异常就是在交手后的第三天。”
邋遢剑士拿起桌上的茶碗,视线有些游离起来“就好像慢性毒药一般,服下时毫无察觉,却会在在某一时刻突然发作,然后迅速腐蚀掉你的五脏六腑……从第三天后,剑路的崩坏速度越来越快,甚至连外面的剑身都受到影响,渐渐出现裂痕。”
“所以到了现在这种程度,是过了一个月的时间?”冈门问道。
邋遢剑士点头“期间我试过各种办法,都没法阻止剑路的侵蚀,最后才不得不找上门来,希望曾经的传奇铸剑师能够帮忙。”
“你再把剑拿出来给我看看。”
冈门沉默一阵,伸出手。
重新拉开剑鞘,虽然已经变得如此残破,却依旧能感受到那股若有若无的剑意,仿佛是这把剑自身的灵魂,在拼命抵抗命运。
其实对于这个邋遢剑士的身份,结合他之前所说的话,冈门已经有了猜想,而且肯定不离十。
大陆上关于此人的传闻不多,因而冈门也不是非常了解,也不想过多参与到这种层级的争斗中,毕竟曾经有过血的教训,他和弟弟冈本早就决定封炉,也只有过两年前那唯一一次破例,现在只想安安静静当一个陋巷打铁的色老头。
只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
那道身为铸剑师的灵魂,眼看着如此一把宝剑陨落,在冈门脑海中不断发出悲鸣。
就好比将一件本该完美无缺的雕塑碎片放在艺术家面前,怒号暴殄天物的同时,肯定会忍不住想要修复一下。
所以哪怕一而再再而三告诉自己,直截了当的拒绝对方,让他彻底死心,冈门还是忍不住又看了这把秘剑一眼。
如同长辈看着一个即将早夭的孩子,心疼不已。
尤其剑士口中那个“奇怪”的魔法师。
如果对方真的是自己想的那个身份,那和他交手的魔法师,又该是什么程度的实力?
那种能够腐蚀剑路的魔法更是闻所未闻。
不过冈门关注的重点,还是放在手中的剑上。
常年打铁而变得粗糙厚重的手,摩挲着剑身,如同触摸琴弦的乐者,瞬间行云流水般弹奏起来。
“剑路果然有些古怪……”
冈门神情肃穆,第一次拔剑时,他只是进行了简单的“听声”,没有做更加细致的监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