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种事情,迟小厉也算是习以为常了,即便明知道身边热闹拥挤的街道全部都是假象,路过的行人根本就是一些只寄宿着残魂的幻象,也没有丝毫心理负担。
迟小厉还特地观察了一下,之前樵山无意间提到周围有些异样的刹那,这些更接近于灵体的幻象,似乎隐隐有将注意力投向这边的迹象,不过在樵山随后把话题转移的过程中,这些关注也慢慢减少。
这个现象让迟小厉很惊讶,原本他以为这座青林堡化为鬼城,是提波休斯整个计划中的关键一环,或许城市下方埋藏着比丝荻拉更惊人的献祭法阵,整座城市的居民一夜之前全部惨死,就连从外部进来的活人,也会被法阵捕捉,永远无法离开这里。
可从入城到现在,已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除了那一次意外引起的关注,城中再没有任何异常,无论是“居民”还是隐藏在阴暗角落中的那些气息,都没有表现出太多敌意。
甚至于樵山问路的那个矮人,虽然面部表情略有些僵硬,但迟小厉也没从他眼神或者动作中捕捉到敌意,好像只要他们两个不做太出格的事情,这座城镇就不会发生太恐怖的事情。
“总感觉不像是为了困住外来者……”
迟小厉嘀咕了一声,从目前的遭遇来看,虽然整座青林堡已经变成死城,但并未对他们这两个“外来者”主动袭击。
如果城中的幻境只是为了捕获误入的活人,对方根本没有必要等这么久,在入城的瞬间就已经可以动手了。
迟小厉不由有些动摇最初的判断,“看来这里并非只是为了单纯献祭生灵……那些残魂引导我们朝着边走,肯定不是出于什么好意,却也没掺杂太多恶念……难道是另有目的?”
“你说啥子?”
樵山回过头,略带惊讶。
“没事,咱们还有多久能到你说的铁匠街?”
迟小厉摇摇头,看向前方忽然愣了一下。
“樵山?”
一个浑厚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樵山还没来得及回答迟小厉问题,蓦然听到有人喊自己,身体轻轻颤了一下,脸上随即浮现出一抹欣喜。
“老葛力?”
大街另一侧,一个头戴毡帽的白胡子老人快步冲过来,嘴上还叼着一个表面有些褪色的烟壶,走近确认自己没看错,一巴掌拍在樵山后背上,咧着嗓门大笑道:“果然是你这铁公鸡!怎么这么晚才到!”
“什么铁公鸡的……你给老子把手拿开!”
或许是旁边还有迟小厉的缘故,矮人工匠脸上微微红了一下,然后没好气甩开男人的手,斜着眼睨道:“你们不过早到了一会儿而已,其他人呢?”
“都在中心城区的劳务大厅,”名为葛力的老头搓了搓那颗锃亮圆滚的光头,指向一处:“总共来了八家,大部分都找到了临时的活计,只有少数几个还没,所以暂时安置在那边。”
说完,葛力似乎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一个人,有些讶异的打量了迟小厉一眼,“这位是……?”
“哦,在城门遇到的朋友。”
樵山简单介绍了一下迟小厉的来历,听完葛力闷了一口烟,眼中多了几分同情,再看向迟小厉就没太多提防了。
迟小厉也在观察这位疑似樵山的“邻居”,确认他也是一个“活人”。
“看来和我猜测的相差不多……估计其他从南方逃窜过来的村民,现在也都活着,青林堡并未对这些外来人动手。”
“我叫葛力,跟樵山挨着住,在村里是个木匠。”
老人主动伸出手,迟小厉笑着握住:“威尔·利普,樵山老哥介绍的挺详细,我就不用补充了。”
樵山从旁边插进来:“对了,最早来的人,没有把镇上发生的事情上报吗?”
葛力神情顿时有些古怪,“当然报了,奇尔米诺一家是最早入城的,差不多黎明时分就到了这边,跟守夜的护卫解释半天才进来,然后便第一时间将事情上报了。”
樵山回过头,看着熙攘热闹的大街,一脸纳闷道:“既然已经上报,为啥城内还是一副……这么放松的氛围?”
葛力耸耸肩,“我也不清楚,奇尔米诺没见到城主大人,一个统计官接见了他,登记完信息后就让他离开了。之后我们这些人也去了趟城主府,结果收到回信说正在调查,之后一直到现在都没有音讯。”
“你们都住在一个地方?”
迟小厉捕捉到之前的一个细节,连忙问道。
葛力下意识点点头:“是啊,不光我们村镇的,还有其他几十个周边村镇的居民,似乎也遭到了一群疯子袭击,逃入城中后便被安排在劳务大厅后面的街上,有些甚至凌晨就到了。”
“凌晨就到了?那么晚青林堡的守卫还能放行?”迟小厉似笑非笑的嘀咕一句,看向白发老头:“葛力老哥,要不你俩一会儿再叙旧,咱们先去那条大街上看看?”
……
青林堡北门哨所。
幽暗深邃的甬道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周围的平静,连同那些魔晶石照亮不到的阴暗角落,似乎也有所惊动,好像瞬间多了一些影子。
一道诡异的身影在甬道尽头出现,近两米五的身高在这狭小的地形中显得有些拥挤,破旧的披风下清晰可见许多翻飞的血肉以及断裂的碎骨,看上去就像是一件无数血肉凝集的“衣服”,还会不时散发恶臭。
那件破烂的披风似乎有折射和隐匿效果,即便套在如此高大的身躯上显得有些滑稽,只能覆盖到肩膀位置,然而却让人始终无法看清隐藏在阴影中的那副面孔。
怪物行走的速度明明不快,却每踏一步便会出现一阵零碎而稀疏的脚步,听上去就像是一群孩童在肆意奔跑。
没过多久,一扇镶嵌在墙壁中的红色木门,出现在甬道尽头。
不知材质的木门上,无数或完整或残缺的黑色手印,几乎覆满了整个门面,有些手印的角度极为诡异,甚至还留下了深深的抓痕,像是有人在经历极端恐惧后,临死前留下的最后反抗。
一个怪物站在一扇诡异的门前,整个画面的恐怖程度呈几何倍递增。
“吱嘎——”
如同老旧风箱拉动发出的生硬摩擦,蒙在披风之下的怪物单手推开了木门,甬道深处顿时被刺目的白光占满。
门后并非是尸骸遍地的血腥地狱,也不是癖好特殊的疯子搭建的乐园。
正对木门的是一方三层书柜,书柜左侧远处安置着一张青石桌,一个浑身散发着贵气、好似上流阶级的男人,正端坐在石桌旁,手中捧着一本厚重的书籍,津津有味地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