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粗眉毛、方形脸,五官长得很开的络腮胡大汉不知何时出现在田间地垄,此刻正微笑看着这边。
这一瞬间,一股没来由的寒意涌迟小厉心头。
对方的长相平平无奇,不算英俊,却也显得人畜无害,神情之间尽是放松与和蔼,全身下没有丝毫凶恶气息,或者能引起旁人警觉的异样表现。
可不知为什么,迟小厉就是有种仿佛见到了某种天敌的感觉,好像是源于本能之中的恐惧,让他无论如何都难以将汉子的笑脸真正看做一种善意。
这种感觉十分没有道理,甚至在迟小厉以往几十年人生中,都从未有过相似的体验。
然而直觉有时候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双方明明相隔数十米远,并且迟小厉确定从未与对方见过面,却还是下意识心脏狂跳,后背汗毛根根倒竖,如果不是理智克制住冲动,此刻他就已经以速度遁逃了。
最终多年养成的强者心境,让迟小厉维持着至少面的镇定,目光深邃地盯着汉子,沉默几秒过后,才略带试探地问道:“你认识我?”
“我们或许见过。”
一个很奇怪的回答,迟小厉眉头微皱,随即却舒展开来。
对方是不是在故弄玄虚,根本不重要,伪装再好终归也是假的,只要对方有求于他,或者怀揣着其他目的,终归要露出狐狸尾巴。
迟小厉眼下挂怀的,却是先前对方打招呼那句极为平淡的话。
看对方的表现,迟小厉有些捉摸不定,汉子究竟是梦境的一部分,还是将自己困在这里的罪魁祸首。
不过单就疯狂涌动的直觉来看,迟小厉更倾向于后者。
从未有过的感受,让他精神高度集中,每一个神情、每一个细微动作都斟酌万分,既不能在这个神秘人面前露出破绽,又要想办法从对方口中攫取必要情报,最起码要先知道是敌是友。
“这里是什么地方?”
考虑再三,迟小厉还是以一种不漏破绽的询问方式,延续了话题。
“我还以为你会继续问你我在什么地方遇到过。”
汉子笑了笑,指着迟小厉身旁的空地,“能过去坐坐吗?”
迟小厉歪了歪头,摆手示意对方随意。
汉子便果真毫无防备的走到近处。
迟小厉有那么一瞬间犹豫,要不要直接拿下对方,但这种想法只是一晃而过。
如果不是在历史长河中,无论巴布大陆还是渊域,真要是有人敢入侵自己的梦境,迟小厉根本不会和对方废话,先拿下再问话。
可眼下的处境有些诡异,对方的身份又扑朔迷离,加那没来由的惊悚感,迟小厉无法断定自己能不能使用魔法或者剑术,万一所有手段全部失效,或者对方的实力超乎自己想象,无论原本对方目的为何,接下来的处境都会变得极为尴尬,至少落于下乘。
所以一直等到汉子走到旁边,真的轻松闲适地坐下,迟小厉才轻吐一口气,跟着在汉子身边盘腿而坐。
“这里算是一处理想乡,是我从小生长的地方。”
迟小厉听着汉子没有什么营养的话语,心里却在高速运转,试图捕捉其中暗藏的玄机。
只可惜汉子似乎就只是在聊家常,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这片平原原本是一处林地,因为地处东西两侧峡谷之间,终年不见天日,空飘荡着瘴气,并不适合居住。
不过偶然间被我发现这土地极为肥沃,十分适合种植庄稼,所以费了一些心力,才将西边那座山头打通,这样一来阳光射入,瘴气也随之消散,再经过一些年岁的改造,才终于变成了眼下这副令人欣喜的河谷之地……”
汉子的话听去像是有几分自吹自擂,迟小厉装作漫不经心地看着远方,实则在估摸那座东边的山头规模,确实极为高大,并且连绵起伏不知尽头。
可问题是西边却是毫无障碍,甚至连一片丘陵都看不到。
如果汉子说的是真的,以目力所及的这片土地的规模来看,能够让这里终年雾瘴,西边那个不存在的山头,最起码规模也要不逊于东边。
这样一座大山,汉子为了种地便“费了一些心力”打断,迟小厉自诩就算自己能做到,所要耗费的时力也会极为惊人。
汉子吹牛倒还好,如果说的是真的,那问题可就大了。
迟小厉偏偏原因相信对方说的话,而且看他言语中那派轻描淡写却又不失自然的神情,毁掉一座大山,或许真的算不多费力的事情。
心情不知为何一下子有些沉重,迟小厉不由想要从对方话语那无形的威慑力中挣脱出来,目光不经意间落在稻田,却倏而凝固。
汉子仍在旁边喋喋不休,迟小厉精力却已经从他身移走,双目愣愣的看着不远处的稻苗。
原先在靠近稻田后,他的注意力更多还是落在了水中倒影,倒是没怎么关注稻田本身的样子。
然而此刻,他却顾不得会不会引起身旁人警觉,直接跃入水中,在刚刚没过膝盖的水田中,拔出一根稻苗,放在眼前仔细观看。
当看清细叶纹路那一缕缕金色细线,迟小厉瞳孔骤缩,如遭雷击般怔在原地,心中更是浪潮滔天。
位于不远处后方的汉子,此刻也停下了言语,眼中带了一丝幸灾乐祸的表情,一脸揶揄地看着宛如石雕伫在原地的年轻人。
不知过了多久,迟小厉猛然回过神,周身气势却陡然一变。
裹狭着风雷之力的拳头,带着一道黑光撕裂虚空,双方面明明相距三米,这一拳却好似跨越了空间,拳风落下之时,汉子头顶发梢已然被强大而波动压倒。
然而汉子却没有任何行动,不躲不闪,甚至还精神萎靡地打了个哈欠,眼角甚至挤出几粒眼屎。
迟小厉敢发誓,这一拳绝对集合了自己毕生所学精华,无论诸多魔法组合亦或者魔力供给,都堪称巅峰,即便与奥丁交手时,最白热化最激荡的回合也不过如此。
然而汉子就这么毫无防备,用脑袋接下了这一拳。
然后迟小厉就感觉自己好像打在了一团棉花,原本气势如白虹贯日海啸滔天连绵不绝的魔力,一下子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以一种瞠目结舌的速度流逝,眨眼间便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