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惊弦低着头,面不改色的应答:“微臣但凭陛下吩咐。”
杨福顺听见身后的门传来细微的叩击声,心知君臣二人已经谈完了话,忙打开大门,果然见陌惊弦正站在门口。
“给国公爷请安,夜深了,皇上一早就吩咐了咱家送国公爷出宫。”
“那就有劳杨总管了。”陌惊弦也不推辞。
杨福顺指了两个小太监在前面引路,自己则跟在陌惊弦身侧,这个架势,是准备一路将他送到宫禁处。
引路的小太监不知是心急还是怎么回事,脚下生风一般,就已经远远的走在了前面。
而杨福顺却一点也不着急,慢腾腾的走着,陌惊弦也不好甩开他自己跟上那俩小太监。
“国公爷请节哀,福宁郡主新丧,咱家有心吊唁,只是伺候皇上为重,无法如愿,还请国公爷见谅。”
陌惊弦见他主动搭话,心知这是嘉平帝要借他的口,对自己另有吩咐。
“杨总管有心了,万事还是以陛下为重。”
“皇上得知福宁郡主噩耗,亦是十分悲痛,还特地前往郡主幼时居住的远芳阁,为郡主缅怀。”
“陛下一片仁厚慈爱,想必微臣嫡母泉下有知,也会感慕圣恩的。”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寒暄着,耐心都出奇的好。
杨福顺见他一直顺着自己说话,觉得有戏,也就透露了几分。
“福宁郡主一双儿女,国公爷自是人中龙凤,如今又在朝堂上,皇上自然是亲自看顾。只是孝安县主……”
陌惊弦心底冷笑,这是要打微微的主意了?
“只是什么?”
杨福顺小心的觑了他一眼,莫名觉得少年淡淡的笑容里掩藏着一丝凶险。
但是嘉平帝的吩咐他更加不敢违抗,内心虽有几缕犹豫,终究还是抵不过嘉平帝数十年的积威。
“国公爷莫怪。咱家是看着福宁郡主长大,成婚生子,孝安县主虽不在宫内长大,但与咱家也是熟悉的。”
杨福顺一边观察着少年的神色,一边揣度着用词。
他在宫中多年,察言观色的本事自是有的。
只是如今,他却无法从这少年平静的神色中瞧出其内心更多的想法。
许是少年心思坦荡,无所顾忌?
“嗯,本公知道,杨总管也是为舍妹着想。”
“着想不敢当,孝安县主有皇上看顾,有国公爷庇护,自然不会受了委屈。咱家也就是多一嘴,还望国公爷不要见怪。”
陌惊弦轻轻笑了:“本公的妹妹,本公自然庇护。”
“是是,国公爷说的是。”杨福顺话语一转,“只是孝安县主终有出阁之日,国公爷虽能为县主做靠山,这夫妻相处之事,国公爷总不好强压不是?”
陌惊弦不知为何,突然觉得不爽。
杨福顺的意思很明显了,陌微凉总是要嫁人的。
嫁人之后,女子就是夫家的人了,娘家再位高权重,他陌惊弦不能事事强压着夫家给陌微凉低头,无底线的给陌微凉撑腰。
但是嘉平帝可以!
只要陌微凉接受嘉平帝的指婚,奉旨出嫁,那么以后只要不是谋逆大罪,不管陌微凉怎么闹腾,夫家也不敢动她一根手指头。
即便是嫁入皇室,先帝赐婚,就连当今天子都不能够废止。
因为这是皇室的尊严,不可冒犯!
陌惊弦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舍妹还小,又有重孝在身,婚姻大事怕是还得往后搁几年。”
“国公爷说的是,万事有皇上做主呢。”杨福顺目的达成,也就不继续说那些讨人嫌的话了。
逼着一个刚刚丧母的小姑娘接受指婚,这样恶心人的事,他这做奴才的自然是责无旁贷。
但是万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他可不想得罪了镇国公府。
好在,宫禁处也到了。
“夜深了,杨总管请留步。”
杨福顺看着少年打马而去,挺秀的身姿淹没在皇城的黑暗中,这才一打拂尘:“回吧。”
寝宫里,嘉平帝还在等他回话。
杨福顺也不敢有所隐瞒,将自己与陌惊弦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复述了一遍。
嘉平帝沉默着,明亮的烛光却驱不散他眼底的阴霾。
杨福顺不敢抬头,他知道,陌惊弦虽然没有拒绝,但是也没有同意。
年纪小和重孝,虽然是个借口,却是个堂堂正正的借口。
除非嘉平帝能够厚着脸皮逼着她热孝期嫁人,否则,就要等到三年以后。
三年以后,也许一切早就尘埃落定了。
这不是嘉平帝要的结果。
但是他还要脸。
过了许久,寂静得吓人的寝殿才传来嘉平帝的声音:“更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