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炕上爬起来,披上老棉袄,站到门口:“这么冷的天坐外头嚎啥呢?赶紧进窑洞里去。”
虽然没直接针对冯氏说话,也表明了向着张氏的态度。
冯氏心里哇凉哇凉的,儿子一直跟她一条心她没觉着什么,猛然一倒戈,让她接受不了。
冯氏难受,张氏也不舒坦。
她脑子差点火候,听不出好赖话,以为袁大牛是在指责她给冯氏撑腰。
张着嘴不知道该继续撒泼,还是该偃旗息鼓乖乖滚回窑洞去。
权衡了一会,觉着她也是快做婆婆的人了,三月里新媳妇就进门了,再被这么呼来喝去的,新娶的儿媳妇只怕都不会拿她当人待。
她前半生受完婆婆的气,后半生再受儿媳妇的气,想想都气闷。
绝对不能这样,得做出改变。
主要这阵子她仗着肚子强横起来了,冯氏的气势弱了,让她觉得婆婆也不过如此,没什么可怕的。
婆媳之间,本来就不是东方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坐在门槛上的张氏想着这些,往地上一滚,拿拳头锤着自己的肚子:“生啥生啊,俺怎么就想起来怀这么个孽种啊,
要是不怀她哪里的这些事啊,屈死俺了呀,俺是那不顾家人吗?就因为怀着这孽种,俺吃饭吃不下,睡觉睡不着,
一大家子没一个心疼俺啊,俺难受成这样了,在炕上都起不来身还得干活,少干点活就得大年底下的咒俺死……。”
眼泪鼻涕糊了一手一脸。
袁大牛嫌弃她脏,又怕她伤着肚子里的金蛋蛋,只得喊几个儿子:“把恁娘扶起来,别让她伤了恁妹妹。”
袁铁栓几个互相推搡着,谁都不愿意先上前。
张氏就是吓唬袁大牛呢,哪里会真伤害她肚子里的护身符,被儿子们扶着,半推半就的站了起来。
不过依旧倔强着不愿意回窑洞里去。
她这是将袁大牛的军呢。
袁大牛一看,今天不说他娘几句估计没办法终局了。
“娘,你啥意思嘛?铁栓娘往日待你不薄啊,伺候你吃伺候你喝,她就这一阵不舒坦你还得攀比她,你那心咋长的?”
说了两句,说到张氏的心坎里了。
这么多年丈夫都没向着她说过一次话,她跟更不愿意回窑洞里去了,还想听袁大牛多说几句。
袁大牛本来打算避重就轻说两句拉倒,不提大过节的咒人的事,但是看着情形不说不行。
只得又说:“生的难道不是你的孙男娣女啊,大年初一你这么咒铁栓娘,有你这么做老人的吗?”
又说了几句,张氏跟听上瘾了似的,还是不肯回窑洞。
可是话不能再往深了说了,倒不是怕被人说不孝,而是还得靠他娘维护他在这个家里绝对权威的地位。
真把他娘得罪的狠了,他娘以后不向着他替他收拾张氏就麻烦了。
而且他接受的冯氏平日灌输的教导就是女人不能太惯着,太惯着就爬到他头顶去了。
觉得张氏有点不识好歹,蹬鼻子上脸。
脸一板,说:“行了,都散了吧,一点事吵个没完,一让干活个个都难受,吵架倒是来劲了。”
把吵架的婆媳俩给撕掳开。
躺炕上没觉着饿,这会爬起来动了一会觉得饿了,问冯氏:“饭做好了吗?”
冯氏:“好了,来吃吧!”
儿子都是好的,儿子不好都是媳妇挑唆的。
冯氏对袁大牛非常包容,被教训了也不记恨儿子。
袁大牛带着一群儿子喝了粗面做的疙瘩汤。
“娘,过年你连顿饺子都不包,能叫过年吗?”
冯氏:“俺不想包啊?给铁栓娘让她去买肉的钱,她就买了这么一小条肉回来,年夜饭炒菜都没够。”
拿着手指比了细细的一条缝。
暗示张氏昧了买肉的钱,导致家里没法包饺子。
袁大牛也知道原因,往年能从老袁家那边顺点年货回来,花钱当然少,今年那边防他们跟防贼似的,手指头把得紧一丝一毫都不往外头漏。
袁大牛不接茬,呼噜噜把面疙瘩汤喝了,抹抹嘴回去躺炕上了。
心里更坚定了生女儿的决心。
排除万难,一定得生个闺女出来,不能好处都让袁树家的那两个小妮占了。
张氏还拿乔等着人去叫她吃饭呢,等了半天,所有人都忘记了还有一个人没吃饭。
袁石栓和袁木栓甚至为了抢最后一点面疙瘩汤差点打起来。
张氏等不得了,饿得受不了跑出来吃饭的时候,锅碗瓢盆里早跟刷过了一样干净了。
张氏气得咬牙,觉得是冯氏故意给她小鞋穿,故意不让人喊她。
理直气壮的找到袁大牛:“你们一个个都吃饱了,一口稀的都没给俺留,想饿死俺啊?”
袁大牛理亏,他是真没有一家人到齐才能吃饭的意识,只要他吃饱,不管其他人死活。
张氏不能得罪,还指着她一举翻身呢。
忙向冯氏要了一只鸡蛋给她。
“你自己再做点吃,别心疼东西,生闺女重要。”
张氏拿了鸡蛋就忘了被慢待的事,专门给自己烧了一碗面疙瘩汤,不过放的细面,还卧了个白嫩嫩的荷包蛋。
初二这日,宋宏盛使了大儿子,借了梁家的马车过来接陶氏。
宋渊带着手下的一个小校,一大早就出发。
马车的脚程快,半拉上午就到了。
宋渊得了梁博山的嘱咐,让把袁家的伯驹也带上,他们要好好考察考察。
听陶氏说只带几个小的,马上说:“好容易过年走趟亲戚,哪能只带小的,都去,都去。”
热情的拎着袁家的其他孩子,一股脑都给塞马车上。
还好来的是一辆双驾的马车,能拉动这么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