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明珠没有转身,看着镜子里略显佝偻的人影道:“我打娘家过来的时候,家里只给做了颜色鲜亮的衣裳,我想着以后总少不得要出去参加些红白喜事,
把你叫来就是想让你给参谋参谋,做几件适合出门的衣裳。”
惟志院的针线房就是个空架子。
原本府里就一个正经主子,顾重阳又是个省事的主,恨不得同样的衣裳做他个七八件。
天天跟没换洗衣裳似的。
管事的心虚,吱吱呜呜了半天也没说出个道道来。
袁明珠也不为难她,说:“你先回去想想,想好了该做什么样式和颜色面料再来回我。”
管事的忙应道:“是。”
装作镇定的出了门,逃也似的跑了。
春桐撩了帘子进来,“这位妈妈倒是腿脚利索,跑得还挺快。”
说起正事:“马车已经备好了。”
收拾着要带着的包袱。
春荞也拎着个包袱进来,把包袱递给春桐。
“你跟着出门,眼头灵活点,遇着那不长眼想踩着我们家夫人显摆她能耐的,不用跟她客气,更别等着夫人去跟人家斗嘴。”
她今日来癸水,不好跟着出门,只能多叮嘱春桐她们几句。
春桐笑道:“知道了姐姐,你都嘱咐多少遍了,我都会背了,哪里会有那么多不长眼的人啊,就是有,国公府的老夫人正在气头上呢,谁敢触她霉头?”
春桐的话是郑妈妈叮嘱袁明珠的时候,袁明珠说的。
春荞指着她的额头,“就你嘴巴利,可别是个窝里横。”
春桐噘嘴道:“就是我不行,不还有龚夫人呢吗,世子把夫人交给她带着,她还能由着别人欺负夫人不成啊?”
这番话说的,袁明珠都对她刮目相看。
正说曹操呢曹操就到了,外头禀报:“龚参将家夫人和大少爷到了。”
几个丫头忙把话头打住。
袁明珠领着人到二门迎接,在垂花门外把人迎进来,请到正房奉茶。
这是龚夫人第一次来惟志院的正房,上次匆匆来去,只在花厅待着等了袁明珠一小会。
一路携着袁明珠的手指点着惟志院的建筑,“跟安阳侯府那边房屋格局几乎一模一样,难怪听老人讲你们家老伯爷会过日子。”
袁明珠笑了笑,“是啊,祖父置下大笔家业。”
只说置下大笔家业。
龚夫人也笑了笑,笑容里似乎有所意味。
老安阳伯曾经是乱世中崛起的一方诸侯,若是一开始就追随今上,建国时定然是一个异姓王。
不过虽然只封了个伯爵,但他积累的财富是所有有爵之家里最多的。
对一对儿女,老伯爷可谓是不偏不倚,从这两处格局相同的宅院就能看出一二。
这么多家财,最终却没惠及子孙,不仅没惠及子孙,还差点成了一对儿女的索命符。
就连爵位,也差点成了别人的囊中之物。
京城上下对顾舟的评价并不好。
但随着顾重阳的回归,世子之位也重回顾家子孙之手,外头对顾舟的评价又变好了。
龚夫人眼神闪烁了一下,像是试探似的问道:“如今你们府里的中馈谁主持?侯夫人辛苦这么些年了,也该让她享享清福了。”
袁明珠:“我都听世子的。”
龚夫人:“是啊,是该多听听世子的。”
换了话题,说起袁明珠身上穿的织金小袄和裙子。
“这是秋仙阁的料子吧?”
小心翼翼拿手去抚摸了一下。
江南的秋仙阁,织造各类高档面料。
不知是出产量确实少,还是要做个供不应求的样子,秋仙阁的高端面料万金难求。
而且他家的高端面料每种花色出品都有限,不会跟人撞衫,更是让人趋之若鹜。
袁明珠答道:“嗯,确是秋仙阁的料子,我娘家的妍玉春,包装盒所用的织锦也是秋仙阁所供,我家曾祖父就拜托他家的管事给匀了一匹,
如今织金料子也不如何稀罕,也就是秋仙阁的花色新鲜些,多受追捧,其他像纤云坊,花容阁去了就能买到。”
龚夫人也深以为然。
故戎朝后期奢靡之风盛行,织金工艺在那时发展到巅峰时期。
昭朝新立之初,今上反对奢侈浪费,提倡节俭,像暖棚和织金这些奢侈物件都被抵制。
近年来奢侈之风再有抬头之势,从这一点也能看出皇上对朝政的把控已大不如前。
两人到了正房奉了茶,说起此行需要注意的事项。
龚琪还在花厅那边由管事作陪,因此她们也没多说闲话,收拾了一番就出发了。
她们到的时候,国公府的客人正陆续到来。
看到她这个新面孔,都互相打听,“这是谁呀?”
也有认亲那日见过她的,跟旁边的人说明她是哪个。
其实只看稚嫩的面孔和妇人的装扮,有些人也大概猜到她的来历了。
看着她身边熟面孔的龚夫人,有些跟龚夫人相熟的人就聚了过来,借着跟龚夫人搭话,近距离观察她。
袁明珠早就预料到会有这种情况。
跟在龚夫人身旁,大方的接受着来自各方的打量。
有人看过来,她就微笑颔首。
那些明里暗里打量的人反而不好意思了,回她一个笑容以后就把目光收回去。
不过对她的观感不错。
觉得这小媳妇虽然看着娇娇弱弱的,却不卑不亢。
漂亮的皮相总是占尽优势,娇弱又漂亮的小姑娘博得了大娘大婶们的眼缘,第一眼的印象就有好感。
谈话就特意给她递了话题,带着她参与进来。
带着仆妇在她们身后下车的汉阳公主和朝安公主看到她如鱼得水的模样,互相换了个眼神。
大家看到两位公主的銮驾,也都围了过去,跟二位公主见礼。
袁明珠也随着众位夫人,上前行礼。
龚夫人见她神色有异,以为她对公主出席许家十一小姐的及笄礼诧异。
低声给她解惑道:“他们家十一小姐打小就抱到老夫人身边教养,十分得老夫人看重,这回老国公背着她给十一小姐定的亲事,老夫人憋着一口气呢……。”
袁明珠了许老夫人的想法,眼珠子一样打小疼到大的姑娘被瞒着她安排了不能拒绝的亲事,可不是得打擂台啊。
袁明珠一边听着龚夫人的介绍,眼睛一直观察着汉阳公主。
许多年未见了,也不知公主还能不能记得她。
她在心里思量着该以什么样的态度面对公主才合适。
没料到会这么早就遇到公主,见面的场景她还未考虑好。
不过好像她考虑过也没有用,还是得看公主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