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氏没准备拒绝,说这话的目的就是抻一抻对方,答应得太爽快显得廉价。
说完不待对方开口,又接着道:“我家婆婆不在京里,我这做大嫂的长嫂比母,小姑回家小住几日,总担心做得不周全让她受委屈。”
李氏不知是逢迎她,还是也做人是嫂子的,对她的处境有同感,附和道:“做人家媳妇的就是辛苦劳碌命,方方面面都得照顾好,做得好了是你该做的,有考虑不周的有时候就得落埋怨。”
梁氏马上点头,目露惺惺相惜之感,“您说的可太对了。”
话音一转又道:“我就好在家里长辈都宽厚,两个小姑也都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对我挺亲近,偶尔有顾及不到的,她们也不挑理。”
陈太太看到她的恭维生效,神色缓和了些。
接着就听到梁氏说出她想要听的话,“你们大年跟下好容易来一趟,我就擅自做一回主,让人去看看我家小姑有没有空见你们一回,
若是没空见,二位也别挑理啊,她这刚刚回来,估计屋里还乱着呢,得会子收拾利索。”
唤了人进来,让人去袁明珠住的后院厢房,“看看姑奶奶那边收拾妥当了吗,若是还没收拾妥当,问问要不要帮忙,若是收拾的差不多了,就说陈太太来访,看看姑奶奶有没有空见一见。”
袁明珠此时正靠着大迎枕歪在软榻上看账本,郑妈妈带着人已经把行李物品收拾好,该陈设的都陈设好,衣服被褥也熏好摆放到位。
账本是一年来妍玉春的总账,账房汇总过后送到了她手上。
翻看了一会,袁明珠把账本放到小几上,拿中指按了按眉心。
看了账目让人心火大烧。
外头都说妍玉春日进斗金,实际上因为收购山林和矿场只能勉强做到收支平衡,并不如外界传说的那样神乎其神。
尤其是收购了用于种植茶油树的山林,茶油树先期为养树不能让树坐果,至少三年多不能见到收益。
只有投入没有产出,跟个无底洞似的。
袁明珠在盘算着是不是该上马皂类生产,不过这个想法很快就被她否决了。
时局未定,万一安定侯府狗急跳墙给她来一招釜底抽薪,破坏了她的矿场就糟了。
矿场的所在地在安定侯府掌握之中,虽然皇上换了几波官员,但积重难返,有些事情并是换几个人就能彻底扭转的。
还是得再等等,再隐忍一些时日,待时局明朗了再说,不然就是给安定侯府递刀子。
递刀子都是小事,万一矿场和皂类的秘方为对方所夺,他们就获得了源源不断的资金支持,那就是无数把刀,足以影响时局走向。
想清楚利弊,袁明珠再次拿去账本看起来,不时报了数字让人在算盘上核对金额。
梁氏派来的人进来以后就看到这副场景,行礼之后说起来意,“漕帮的陈太太和瓜州的韩二奶奶求见姑奶奶,大少奶奶让奴婢来看看姑奶奶有没有空见一见。”
袁明珠拿着账本沉吟了片刻,把账本放回小几上。
漕帮?
她也在想是不是顾重阳对漕帮的震慑实施了,又不太确定,毕竟时日太短。
大嫂派过来的人似乎也不知道陈太太的来意,想来是大嫂不好当着客人的面跟下人转述原委。
不过不管是什么原因,人还是得见一见。既然是大嫂打发了人来问,在外人面前大嫂的面子都不能驳。
对来人说:“你先回去,跟大嫂说我换身见客的衣裳就去。”
郑妈妈让人送来人出门,返身回来吩咐人去取见客的衣裳,又叫了人进来给袁明珠梳头。
袁明珠坐在盖着镜袱的镜子前,看着郑妈妈把镜袱掀起来,笑道:“还以为回了娘家能松快点,不用戴这些劳什子了呢!”
郑妈妈嗔道:“瞧您说的,多少人想戴还没资格戴呢。”
夫人的这些衣裳首饰都是有规制的,平常人穿戴了就是违制,要被治罪的。
本身就是身份的象征和荣耀,不然也不会那么多人倾尽所有去争得个封侯拜相、封妻荫子。
袁明珠淡笑一下没有反驳,任由众人给她装扮起来。
穿戴整齐,被簇拥着往正房走去。花团锦簇,前呼后拥。
箭子巷的上下人等在袁明珠回门那日已经见识过她这些排场,如今再次见识倒没觉得惊奇,至少不再有首次见到时候的震撼。
陈太太带来的仆妇则不然,看着衣着锦绣的一群人簇拥着高贵优雅的女子迤逦而来,只觉得好似天人降临。
直至目睹一行人进了正房,才缓缓回神。
一个妇人问旁边的袁府仆妇:“这就是贵府的那位姑奶奶啊?”
似是不敢置信。
小声嘀咕:“怕不是观音娘娘座下的龙女吧?俺要是那安阳侯府的世子爷,也得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旁边袁府的人听她说话虽言语粗俗,但是并无恶意,只是谦逊又带些尴尬的一笑,并未接话。
这妇人心直口快说完,也回过味这话说得唐突,嘿嘿讪笑两声,再不敢胡言乱语。
屋内,李氏和程氏见到袁明珠也是眼前一亮。
袁明珠看着面前二人笑容殷切,心里就差不多有底了,她们的来意差不离就是前来求和。
上去拉着程氏的手,“韩家婶婶何时来的京城,二叔可曾前来?”
又问家里人可都好。
程氏一一做了回答,
“今日刚到。”
“丫儿她大大没来,在渡口上干活呢。”
“家里人都好着呢,丫儿两个哥哥现在都能撑船去打渔了。”
陈太太也知道两家的渊源是因着当日袁家人治好了韩家的两个小子,趁势插话道:“谁不说贵府老太爷医术高明,心地仁善,
朝贵媳妇一路上还跟我说,当年亏着你家老太爷仗义出手,她家的两个侄儿才捡回一条命来,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
梁氏谦虚道:“陈太太过誉了,救死扶伤本就是医者本分。”
引得李氏又是一通夸。
袁明珠坐在主位的次位,嘴角噙着笑意听着她们寒暄客套。
从对话中确定了这位陈太太的来意,正是如她之前猜测的那样,是来求和的。
韩家老拎拎说今日刚到就来此拜访,现在到的话,应该半夜从瓜州出发,赶的夜路过来。
足见对此行的重视。
丫儿她大大,指的应该是她丈夫韩家老义。在民间,有些人家怕孩子难养活,不让孩子称呼自己父母,而是让叫大大,叫自己老义、老拎拎。
她称呼丈夫丫儿她大大,而不是顺着她的话托大称你二叔,也能说明一些问题。
看到跟她同行的这位陈太太处处捧着大嫂,跟大嫂姐妹相称,袁明珠知道程氏模糊称呼的原因了。
只是这位陈太太这样谦卑的姿态,是自己的主张还是陈蒿五所吩咐?
若是李氏自作主张则还罢了,若是陈蒿五所授意,漕帮这是想干什么?
前头才跟跟宫里那位眉来眼去,不惜得罪她带着人进惟志院窥视,转头又过来跟她示好。
摇尾乞怜?还是想脚踩两只船?
袁明珠暗暗捋着这些细节,面上丝毫不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