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先生端起茶碗啜了一口茶,决定先不做决定,待袁氏回来,听听她的想法再说。
这口茶在口腔里滚了滚,徐徐咽下,后味回甘,口舌生津。
夸了一句:“好茶。”
顾重阳端起杯子做敬茶状,“先生喜欢的话回头叫茜罗取一些送过去。”
宾主二人默契的略过这个话题,讨论起品茶来。
仿佛之前的所打的那些机锋都是错觉一样。
聊了一会儿茶道,曲先生像不经意似的说道:“这马上就该过年了,不知不觉又是一年过去了。”
“是啊!”
又是一年,病病歪歪活百年,皇上的病情,就像是悬在头顶的一颗惊雷。
大家怕它爆炸又想让它爆炸。
炸响了这悬而不决的状况就能结束了,省得像如今这样,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还是陆续有人陷进去。
可是真若是炸了,用明珠的话说,那位置又不是鞠蹴,能人手发一个回家各玩各的。
总是有人会希望落空。
顾重阳跟曲先生在这说着关于皇上的病情,城中一处巷子深处的宅子里,也有人在抱怨着。
屋里燃着火盆,蒸腾着脂粉的香气。
一个男人只着中衣,衣襟半敞的倚在软榻上,怀里搂着个粉面桃腮的青年。
“皇祖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立储的事就这么悬着,立谁不立谁给个痛快话呀,也省得我父王天天找我麻烦。”
这位是赵王世子,听他抱怨的人是他表兄肖凌云。
跟晋王母妃出身卑贱不同,肖王妃出自燕赵望族肖家。
燕赵之地尚武,今上一统天下,肖家阖族也是出了力的。
只是肖家时运不济,追随今上战死不少子弟,余下的子弟竟都烂泥扶不上墙。
待到国泰民安,族中子弟有了封诰,更是趴在祖宗荫德之下心安理得,更加不求上进了。
像这位肖凌云,就整日跟赵王世子一处眠花宿柳。
这处园子地处城西偏僻处,是泰清班前台柱子秦和玉的私宅。
秦和玉曾经冠绝南直隶。
如今人老色衰,就在此处置下一片园子,买了清俊的小子調敎,专门招待赵王世子这等客人。
听到杨启秀的抱怨,肖凌云推开身旁坐着的小子,馋着脸凑过去,挥手,“去去去去。”
把杨启秀身旁的人赶开。
“要我说哥哥你就该听王爷的话,忍他个一年半载的,装成改邪归正不就行了。”
杨启秀摸着下巴,“怎么讲?”
肖凌云看看左右,“都出去”,把人都赶出去。
凑过去趴在杨启秀耳边,说:“哥哥你想啊,你现在是世子,将来了不起就是个亲王。”
杨启秀没觉得亲王哪里不好。
待他父王薨,朝庭就该给他授金册金宝,赐岁禄万石,护卫甲士三千。
到那时候,公侯大臣见到他都得伏而拜谒。
可谓风光无限。
在封地他就是老天爷,说一不二,金玉美人还不是信手拈来?
他要做的就是熬死他爹就行了。
肖凌云看看他脑满肠肥的模样,掩下眼底的俾睨。
语气反倒更恳切了几分,拍着他的前肩,推心置腹道:“哥哥糊涂啊!”
“那亲王再好,那也只是个王爷。”
“普天之下,皆是王土,四海之内,皆是王臣。”
杨启秀不以为然,瓮声瓮气道:“王臣怎么啦?冕服车旗邸第,也只下天子一等。”
不耽误他安享荣华富贵就行。
见他油盐不进,肖凌云没招了。
他也不想出头做这个说客,他跟杨启秀是一种人,只要不短了他的花用,管他铁打的江山流水的皇帝。
可他不做这说客不行啊,家里来了信,说杨启秀这厮都是他教唆坏了的,让他再给调理好喽。
说了若是劝不好这孙子,就要断了他的财源,还要把他的那些小妾都提脚卖了。
挠头啊!
这孙子好色喜欢兔儿爷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又不喜欢兔儿爷,他们俩谁教唆坏的谁还用说嘛?
可是这理没处讲啊!
只能搓搓下巴继续努力。
“次一等也是次了啊,哥哥就是做了亲王,看上了哪个也不敢胡来,可若是您……,”
手往上伸,做了个往上翻的举动,抬抬下巴,让杨启秀去意会他这个动作的含义。
“啊……。”
“那就不一样了,普天之下,啊……,还不都召之即来。”
“像之前哥哥看上的那个叫什么来着的小子,管他是谁的外孙,到时候还不是您说了算。”
听到他提起自己垂涎已久的郑白驹,杨启秀神色一振。
想着那钟灵毓秀的少年,长身玉立,面如冠玉,唇若涂脂。
“咕咚”吞了一口口水。
肖凌云看着他这副猪哥相,心说果然要投其所好,这事有门。
又操着他的三寸不烂之舌,鼓吹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