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上顶着五个树形金饰,除了正中间的树,其他四棵树一模一样,顶上还站着张着翅膀的大鸟,金色的片片一晃一晃,如同唐代的金步摇,是标准的游牧民族人民热爱的款式。
“内蒙古的匈奴墓里也出了一个带鹰的金冠饰,战国时代的。这个是中国东汉时代的。”
阿富汗的地理位置相当牛逼,那会儿它是贵霜帝国的地盘,被波斯帝国、马其顿帝国、印度的孔雀王朝的夹着,西汉通了丝绸之路之后,与汉唐的往来也不少。
“当时不仅是中国出口丝绸和瓷器,也会进口一些罗马和中东各国的货物。”顾淼对沙蓓蓓说,“东汉的时候,中国曾经从罗马帝国进口海丝。那是一种贝壳的唾液与海水相结合,变成的角质蛋白,来来回回潜一百次水,也就只能凑足三十克足丝,那是记载在圣经上的一种东西,现在只有一个意大利女人有资格去采丝和制作了,别人被政府禁止下水去捞丝。”
“中国还要从外国进口丝绸?”沙蓓蓓不敢相信。
“嗯,那是海丝,中国没有,在阳光下会自己发出金色的光芒。而且,就算是蚕吐的丝,现在的高档面料,也是从意大利进口的,无论是垂坠度、光泽度,或是色彩固定的程度,都是进口面料好,并且,拿着人家的成品,国内连仿都仿不出来,说设备不行。”
两人站在金冠前面正聊着,忽然听见从门口传来一阵喧哗,一个中东脸的男人在前呼后拥下,站在金冠面前,开始BBBB,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但是看着这张脸,就知道不是凡人。
本来想往下一个展品去的顾淼拉住了沙蓓蓓,听一旁的翻译介绍,他就是阿富汗国家博物馆的馆长拉希姆,是他,从阿富汗乱七八糟的鬼地方把文物捞出来之后,提出让文物开始满世界瞎蹿,避开战火。
在中国的每一站的开幕式,他都会亲自讲解,虽然并不是对每一个都仔细解释到位,不过,冲着“国家博物馆馆长”的名号,他的身旁自然不会少了人。
并且他乐于解答各种问题,翻译小姐姐也很认真的把不会英语的人的问题翻译过来。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沙蓓蓓很快就与翻译小姐姐愉快的聊天,两个女人,看着人家阿富汗国宝上的青金石、绿松石、红宝石,眼睛都在冒绿光。
嘴里什么tiffany,什么梵克雅宝同款,什么“我买过好几套。”“好巧,我也是,我有一个跟这个很像的……”
这种可怕的女人话题,顾淼决定不参与。
他认真的听着馆长的讲解,一堆金子做的盆盆罐罐的制作时间,是中国那个至今都没找着门路的夏朝。
由于阿富汗的地理位置过于复杂,于是也产生了许多过于复杂的人物形象。
比如,说好了是罗马爱神阿佛罗狄,也就是希腊神话里的维纳斯,额头上点了一个印度女人才会有的吉祥痣,身上还长着一对肥肥的小翅膀,这就是出土地区的本地风格。
比如,阿拉伯风格的华丽刀鞘上,镶着两条中国的龙。
来都来了,一个都别落下。
还有丝绸之路上的海淘活动:来自印度的象牙,来自地中海的珍珠,来自伊朗的绿松石,来自阿富汗本地的青金石,来自斯里兰卡的红宝石,串成了一个小小的项链坠。
“看人家这个来自天南海北的东西做成一样,多厉害。”沙蓓蓓看着首饰就迈不动腿。
顾淼说:“不用羡慕别人,你早就有了啊。”
“有什么?”
“来自景德镇的杯子、来自英国的银勺,来自斯里兰卡的红茶,来自新西兰的牛奶,来自日本的蛋糕,不就是你前天的下午茶吗?”
沙蓓蓓怔了怔:“给你这么一说,忽然感觉好像昨天下午干了一件逼格很高的事。”
“对啊!而且大多数还是同一个朝贡使带来的。”那些东西,除了蛋糕是一位朋友出差带回来的、牛奶是网上超市买的之外,其他的都是顾淼的旅游纪念品。
“花鸟使干得漂亮!”沙蓓蓓拍了拍顾淼的肩膀,以示嘉奖。
“花鸟使……马上就要变成花石纲了,然后就上梁山!”
“我好像听见有人要造反。”
“没有没有,最后还不都招安了吗?”顾淼决定假装世上没有金圣叹这个人,《水浒》不曾被腰斩过。
馆长正在说着,忽然一个老头子从斜刺里冒出来,手里拿着一个本子一支笔,请馆长大人签个名,留个言。
老头子谢过之后,又蹿去找大使签名留念。
此举顿时提醒了顾淼和沙蓓蓓。
两人当机立断,马上奔去文创那里买了本子和笔,再回来,就发现,已经有许多机智的人民群众手里拿着本子和笔,虎视眈眈的等着馆长。
最过份的一个人,手里拿了六个本子。
“买这么多啊,六十八一本,还是挺贵的。”沙蓓蓓凑过去问。
那个姑娘笑着指了指另一个方向:“展馆里有卖本子的,才三十八一本。”
沙蓓蓓的心碎了!
展馆里不仅是三十八一本,而且,买两本还送一个文件夹,你说气不气吧。
虽然从明天开始,特展门票要50块钱一张,可以理解,馆里和馆外不同的价格,但是今天大家都是免费的,沙蓓蓓顿时就感受到这个世界不会再好了。
“往好处想,如果你跑去那边买,就堵不到大使了。”顾淼努了努嘴,示意沙蓓蓓向另一个方向看,果然,大使消失了。
刚刚大使先生与沙蓓蓓聊巴米扬大佛聊得很开心,表示如果沙蓓蓓要去阿富汗,绝对不会在签证上为难她。
馆长同志和大使同志,有效的拉动了南京博物院文创产品的销售。
大家都是冲着馆长和大使的签名,才会狂奔着去买本子和笔。
等GDP拉动完了,馆长和大使也离开了,顾淼和沙蓓蓓再慢慢的看。
“这是雅典娜?这么妖娆的吗?”沙蓓蓓指着一个长得像雅典娜,但是扭着S形,还叉着腰的雕刻。
顾淼解释道:“这是印度的犍陀罗风格。”
接下来就是顾淼的发挥时间,他旁征博引,对比同时代的中国与埃及的文明,顺便再次吐槽了南美洲人民。
很快,他的身边又聚集起了一些人。
可惜,五点闭馆,很快馆内工作人员就开始赶人了。
“离开南京之后,下一站去哪里?”沙蓓蓓又遇到了愉快畅谈首饰的小姐姐。
“香港吧。”
“然后呢?要是美国再不收,就真的要回阿富汗了吗?”
“不知道呢,如果中国人民强烈要求的话,再回来也不是不行的。”小姐姐笑道。
围观群众都很期待它能多留一会儿,只不过……南京博物院下手也太重了。
门票要五十块。
在长沙是三十块。
在国博和成都博物馆是免费的。
差距啊。
就这么一转身的功夫,沙蓓蓓又勾搭上一位志愿者小姐姐,志愿者也表示很希望这批宝物能多待一会儿:
“中国人对阿富汗的国宝,除了是对金银珠宝的欣赏之外,还有一种感同身受的感觉,都是在战乱中曾经失散了很多国宝,看着自家的好东西不是在大英博物馆,就是在法国美国,很痛心啊。”
顾淼很赞同这种观点,脑中莫名的跳出……经乱离后天恩流夜郎忆旧游书怀赠江夏韦太守良宰。
就在大脑一抽的功夫,沙蓓蓓竟然正在加另一个小姐姐的微信:“明天的讲座,我的傻男人没有约到票,就拜托你了!”
“好的,没问题!”
顾淼陷入沉思。
沙蓓蓓挽着他的胳膊:“放心,你永远是正宫。”
“哦,这么一说,我放心多了。哎,等等,啥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