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像是闹别扭的小孩子般,默默对视着,谁也不相让,气氛有些沉闷,若是有个好事的人在旁,一定会这样子解说:“这可真是武林绝顶高手之间的较量,不带刀,不带剑,也没有火光石电,仅靠着无声无息的眼神,就完成了一场没有硝烟的、惊心动魄的决斗。”
少顷,翎歌身体开始微微颤抖,她不断抿着嘴唇,好像在竭力压制某种东西的挣脱。吴雪神色愁苦深重,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也许只是诧异,也许只是疑惑,但当他看到翎歌委屈巴巴的样子,还有她那簌簌而落的泪水时,总感觉万千愧疚在一身。
这种感觉很奇妙,很暧昧。吴雪自己也开始疑惑:“我是否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她,或者曾经做过什么错事,要不然她为何如此纠缠不休,像是一个胡闹的小孩子一样?”于是,他的心也不由得抽紧了。
有万千愁绪笼罩心间,好像古往今来的所有愁苦一瞬间就被他们体会了个遍。
翎歌越哭越伤心,越伤心就会越想哭,可是有些哭泣,注定是无法得以释怀。她强忍着,单薄消瘦的肩膀微微颤抖着,脸庞的头发也随之颤动着痛苦之色。
忽而,翎歌身体开始摇摆,她停止了低声的哽咽,颓然向后倒去。吴雪猛然一怔,心想她必然是久病初醒,又因为悲恸过度,再昏死了过去。
蓦地,就在她摇摇欲坠之时,吴雪一个箭步冲过去,将她接住。翎歌身子软软的,似若无骨,颓颓将脸斜埋进他怀里,靠着他的胸膛。
可不曾想,翎歌这时候却又突然醒了,吴雪搂着她的肩膀,她在颤抖。接着,她又开始啜泣,吴雪慌忙之中也顾不得许多,便急急问道:“你怎么了?”
翎歌边哭边说,声音从嗓子里挤出,微弱地像是风的呢喃,说道:“疼嘛!”
吴雪上下看了看,问道:“哪里疼?!”
翎歌恚怨道:“哪里都疼!”
她蹙着眉头,噘嘴嘟囔着,不断发出犹似杜鹃啼血般的哀鸣。
吴雪顿时心慌如麻,却又是无可奈何。他遥观四壁,只是一件空屋子,哪里有药品呢?而且这里深处贼窝,行动也不便,该怎么办呢?
而看到她痛苦万分的模样,吴雪却又不可置之不理,当下便说道:“翎歌姑娘,你先等一会儿,我去下面看看,那群山匪一定有疗伤的药”
正待他想起身时,又突然被她轻轻拉住了衣袖,说道:“不用了”
吴雪急得焦头烂额,说道:“是我疏忽了你你等会儿,别走动,我马上就回来”
可是翎歌却没有丝毫想要松手的意思,她楚楚可怜地从他怀里抬起脸,轻轻说道:“你不要去我没事的,这顶多是屁股摔疼了,胳膊、腿啊弄疼了什么的再说了,你若是独自去寻药,留我自己一个伤病号,万一,万一有个歹人来了,我可怎么办呢”
说着,她还冲他眨眨眼睛,那一双透亮的墨眸子里,还带着泪水的残迹,水蒙蒙的,嘴角微微上翘,看着既可怜又狡猾。
吴雪顿时哭笑不得,他对这样一个软硬不吃的翎歌,也是无可奈何,只能顺从道:“好那你,那你的伤怎么办呢?”
翎歌狡黠一笑,将身子重新伏在他怀里,幽幽说道:“这样就行了不怎么疼了”
她轻轻闭上眼睛,呼吸逐渐变得平稳,像是小兽物般蜷缩着身体。吴雪低头看着她的侧脸,这些日子,她面容清减了许多,原本似花儿般的红唇,变得淡薄了,脸上还有些黑色的灰尘,颧骨微微凸起,和鼻子形成了一个优美又令人哀伤的弧度。她的睫毛微微抖动,还湿漉漉的,犹若梨花带雨。
吴雪轻轻叹了口气,情不自禁地抚摸着她的发缕。他不会扎头发,只是将她原本散乱的头发用一根黑色缎带蓬蓬系在背后,她鬓边发若堆雪,散落在她脸庞,被轻柔的呼吸轻轻吹动着。吴雪将她的头发拢在耳后,静静地看着她。她不知不觉间已经熟睡了。她太累了。
等到她睡着了,吴雪将她轻轻放回草铺上,轻轻说道:“我还是不放心很快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