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无涯脸色铁青,胸脯上下起伏,显然忍得很辛苦,哪还有心情读书。
“夫子!我要去茅厕!”
“不是给你说过嘛?要去便去,不用……”恼怒的程德彰说了一半停了下了,他发现说话的并非卢无稽,而是卢无涯。
他盯着卢无涯气哼哼道:“不许去,憋着!”
程德彰对待卢无稽和自己的态度截然不同,这让卢无涯怒火中烧,口不择言道:“夫子不公平,为何卢无稽去得茅厕,而我却要憋着?”
程德彰并未发火,早有准备一般从案几上拿另外一张绢纸,走到卢无涯面前,慢条斯理道:“这是华郎中开的诊书,卢无稽患有尿急症,须时常去茅厕!你若也有华郎中的诊书,便可和他一样!”
一听“诊书”二字,卢无涯脑袋“嗡”的一下,他知道这次又栽跟头了了。卢无稽太狡猾了,准备太充分了,分明就是挖了坑等着自己跳嘛。
果然,夫子严厉的声音再次响起:“不长记性,该打!”
……
卢家二进院的西厢房共有十数间,左面的几间是供卢宇霄住的。右边的几间,则住着卢若良的妾魏氏和她的儿子卢无涯。
老太爷用情专一,除了原配夫人之外,没有再纳妾。卢若良却不一样,除了正妻刘氏以外,还有妾魏氏和婢女许氏。
魏氏原本是青楼女子,也不知怎的就被卢若良看中,为她赎了身,从良进了卢家成家主的妾。
魏氏虽然在青楼待过,但好歹也是良籍出身,身份比许氏要高些。她不敢与家主夫人争长短,但在许氏面前颐指气使却是常有的事。在她的熏陶之下,卢无涯在卢无稽面前,自然有一种优越感。
卢家的祖训,魏氏很清楚,她心中知道自己的儿子作为庶子,将来不可能有机会继承卢家家主,离开卢家是迟早的事情。她只能退而求其次,希望儿子离开卢家后,能成家立业过好自己的小日子,这样也不赖。
“哐嘡!”
魏氏正低头想着心事,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抬眼一看,原来是从私塾回来卢无涯,一进屋便气哼哼地将笔墨纸砚掼在地上。
卢无涯已经十七岁了,在母亲的溺爱之下,似乎总也长不大,时不时会使小性,魏氏也习以为常了。
“无涯,你这是怎么了?”魏氏笑吟吟看着儿子。
“没什么,不用你管!”卢无涯脸色很难看。
魏氏了解儿子的秉性,知道他肯定是受了委屈才会这样,便柔声问道:“是不是程夫子又责罚你了?”
卢无涯沉着脸没有说话,程夫子今日的做法虽然有失公允,但卢无涯心中却一点也不忌恨程夫子,他把账都算到了卢无稽的头上。
“无涯,听阿娘一句话,要想成为人上人,就得好好读书,程夫子对你严厉些是对的,你可不能跟夫子呕气!”
“与程夫子没关系!”卢无涯没好气道。
“跟先生没关系?”魏氏一愣,旋即想到了什么,笑了笑,“若不是程夫子,那肯定是无暇给你气受了?阿娘不是给你说过吗?无暇是卢家嫡出的独女,咱斗不过她,你还是忍忍吧,反正她迟早要嫁出去!”
“这事跟家姐也没关系,你就别瞎想了!”卢无涯有些不耐烦道。
“跟无暇也没关系,那究竟是怎么回事?”魏氏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卢无涯依然生着闷气,并没有回答魏氏。
知子莫如母,魏氏知道儿子沉不住气,要不了多久,就算不问他也会自己说出来的 。
果然,沉默了好一会,卢无涯咬牙切齿,恶狠狠自言自语道:“该死的卢无稽,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谁?卢无稽?”魏氏脸色沉了下来,“这是怎么回事?”
卢无涯见母亲脸色不对,不敢再使性子,老老实实将今日私塾发生的事情一一如实道来。
听卢无涯说完,魏氏一言不发,转身便出了门。
整个卢家,魏氏可以向任何人低头,唯独不能向许氏低头。
魏氏虽然是妾,可好歹也是良籍出身。许氏算什么东西,她是出身于贱籍的奴婢,魏氏绝不能容忍许氏的儿子爬到自己儿子的头上来。
此刻,许氏在屋里与卢无稽吃饭,母子俩有说有笑,相谈正欢。
卢无稽不得不承认,许氏对自己这个冒牌儿子倾注了全部的真情,有时让他心中充满了愧疚。将心比心,卢无稽自然要表现的孝顺些,想方设法哄她开心。
“贱人,你给我出来!”门外突然传来了刺耳的叫骂声。
卢无稽眉头一皱,正要起身,却被许氏按住:“好好吃饭,不准出去,有阿娘在呢!”
说罢,许氏深吸了一口气,打开门走了出去。
魏氏双手插腰堵在门口,见许氏开门,泼口便骂:“你这个贱人,不要以为迷惑了老爷,你就能翻身,这辈子,你注定就是个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