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慧玉因为呕吐已摘了面巾,刚刚情急之下张少英未来得及瞧,这时看来,但见她眉目如画,丽质天成,含羞如放的神情,矜持之间美丽至极,不由暗赞,好美的女子。突然脑中柳燕一闪而过,张少英抖个机灵,吓得一身冷汗,如此轻薄又怎对得起柳燕,姬灵霜,只得撇过脸去。
从未有男子敢如此盯着自己,虽然一路来已是见得多了,每每都羞涩不已,全靠黎姜为她抵挡。这时张少英瞧来,忐忑不安,犹如小鹿乱撞。水中三人叫苦不迭,狼狈不堪,偷天王叫道:“快拿解药来,输在药宗手里,我们心服口服。”黎姜笑道:“三位便在水中好好反省吧。”张少英一揖道:“还请黎姜姑娘为三位哥哥解了毒吧。”黎姜见他对自己一个丫鬟都如此客气,甚是高兴,却疑道:“你还叫他们哥哥?”张少英道:“年轻总是好事吧?”黎姜深觉有趣,赞道:“公子妙理。”说罢,走到船沿,在怀里取出三颗药丸,甩了出去,说道:“看在张公子的份上,我且饶了你们,以后再敢出言不逊,便不是泄不停了。”想到这粗俗的名儿,亦忍不住掩嘴娇笑。这泄不停是一味极为厉害的泻药,不论你是你是天下第一,还是皇帝老子,听到这个名字都得畏惧三分。都说好汉经不住三泡稀,泄不停本不叫泄不停,而叫顺风流,这才是蜀山药宗的取得名字。但武林中人谈及顺风流都以其症状为念,称之为泄不停,人言之下,药宗也都叫泄不停了。药宗以医术立宗,但最响亮的莫过于这味泄不停了,简直是如雷贯耳,名动武林。
三人久久未说话,张少英知如此甚为无礼。只得问道:“不知二位姑娘去往何处?”司马慧玉玉面羞红,转过了身去。黎姜道:“公子莫怪,我们是专程来瞧你的,没想到在这里遇见,可是缘分呢。”张少英一愣,说道:“可不敢开玩笑。”黎姜道:“哪个跟你开玩笑哦,我说真的哟。”这说的是地道的川话,声调虽清楚,预调却很婉转,张少英也听得懂。但听黎姜如此玩笑,张少英说道:“在下何德何能,岂有此殊荣,惶恐不已。”黎姜笑道:“我们原本是来寻你的,可从没出过门,见到南方的山色丽景,便一时流连忘返了。”张少英有些忐忑不安,问道:“不知司马小姐寻在下有何事?”司马慧玉脸色一红,黎姜道:“我们也是长老回山才知张大侠的英雄事迹,心中实在敬仰,特来见见这样的年轻才俊究竟是如何与众不同,竟引得玄天派,纵横派倾心。”这样客气的话张少英自是再明白不过,绝非大老远来见见自己这麽简单。只得说道:“在下无德无能,不过是一介乞丐出身,岂能称为大侠二字。”司马慧玉一改矜持,叹道:“诸宗大闹燕京城,扬我汉人气节,奴家每每听之都钦佩不已。”这句话说的坦诚之至,不疑有他。张少英苦笑道:“这样的称号在下不敢领受,小姐若看得起,便称在下一声张公子便感激不尽。”
司马慧玉盈盈十八,叫张少英一声公子倒也不为过。
当下司马慧玉道个万福儿,以礼见了张少英。这些繁乱的礼节,张少英在书笔之间已是习惯了,在粗鲁与优雅之间他却是两者都喜欢。粗鲁为的是他自己,优雅为了却是柳燕,姬灵霜。两个倾城绝貌女子身边站着一个其貌不扬,又粗野下流的夫君,的确是亵渎了佳人。无论真假这样貌美如花的女子总是令人不忍拒绝,张少英以礼请了司马慧玉去岸上饮茶。偷天王三人倒是解脱了,虽然服食了泄不停的解药却也得经受一阵。三人在一旁饮茶,对黎姜甚是畏惧。逍遥城虽然癫狂,诸众唯一不敢去碰的便是曼莎的美纱阁,而且很畏惧。用逍遥城的话说,那里的女子虽然美艳,却一个个心狠手辣,宁死也不去碰的。张少英看在眼里当真是心花怒放,他一直对三人偷听洞房之夜耿耿于怀,这三人他早就有意折腾一番。司马慧玉与张少英一番礼遇,她虽然美貌,张少英却并无窥视之心,但窥视之欲却是不免。司马慧玉极少与男子相会,虽极为不惯,但言谈举止清雅,令人耳目一新,两人渐渐熟络。这样的礼遇一长张少英便不习惯了,于是张公子变成了张大哥,司马小姐变成了司马姑娘。一旁的偷天王三人脸色惨白,与青舒一众坐在一旁暗自承受,虽有心出言捣乱,却又慑于泄不停神威。这黎姜何时下毒的他们都不知道,曼莎曾说过,看不见的毒招便是下毒的最高境界。曼莎师出药宗,这泄不停在逍遥城更是声名远播,威震天下。
司马慧玉见张少英虽有窥探之欲,但神色自若毫无奉承之意,不由对张少英另眼相看。再见张少英的老练沉重,与他的年纪极不相符,更为惊叹不已。反较于司马慧玉的秀外慧中,谨守以礼,张少英除了欣赏和窃欲倒是见怪不怪了。两人正说话间,黎姜突然向雅间外喊道:“是谁?”竹帘掀开,一个俊雅非凡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偷天王三人立时眼色一正。中年男子向在座一揖,道:“在下雾清风,特来见张少英大侠。”他言语间虽礼仪得当,但神色间难掩凄楚,双目通红,显是刚哭过。张少英起身还礼道:“在下便是,不知阁下前来所为何事?”雾清风见张少英一身乞丐打扮甚是诧异,见到一旁的偷天王心神一紧,知道不假。揖道:“在下有一位知己得张大侠救回,特来询问一二。”
张少英知道是云红月,一时对云红月究竟是是死是活又不明白了。只是这一口一个张大侠,张少英倒是甚觉不惯,若是青舒他们如此夸他,他定会心花怒放。但外人一句少侠已是客气,这一句大侠更是尊敬了。张少英说道:“请前辈移步新间,晚辈略备招待,慢慢说来。”雾清风摇头道:“我只想知道她最后说了甚麽,问完便走,感激不尽。”司马慧玉起身让座,雾清风打断道:“都是逍遥人何必拘泥,如此便好。”快人快语张少英自是喜欢,当下将云红月死的死亡经过说了。
雾清风突然纵身大笑,失声痛哭,潸然泪下,念道:“未见君子,忧心钦钦,如何如何,忘我实多,,忘我实多,忘我实多。”显是对忘我实多四字甚是在意,雾清风一连念了三遍,悲痛欲绝。丧亲之痛张少英深有体会,想到了大头他们的死,一时也不禁泪下。这时外面有人说道:“人生一世,知己难求,逝者已矣,阁下节哀。”雾清风豪气冲天,笑道:“你们都等我多时了吧?”那人说道:“多时不敢,一年半载还是有的。”雾清风沉声说道:“想要留下我便要看你们的本事。”那人说道:“竟然来了自然有点本事。”雾清风问道:“你们要在这里动手?”那人说道:“可惜没有比这更好的选择了。”雾清风看向偷天王三人,问道:“你们呢?”偷天王忍着腹中翻腾,说道:“我们想做甚麽你最清楚,你乖我们便救你,你不乖我们便抓你。”雾清风又看向张少英,问道:“你也是来找我的?”张少英摇头道:“不是。”
雾清风朗声大笑,掀帘出来,但见楼间坐了有三十来人,都是文士打扮,若不知底细当真瞧不出这些人有何不同。楼间的一些来客都被请了开去,这浃江边上的飞云楼本是文人汇聚谈天论文,读书雅韵之所,楼下楼下都是文士,楼间这一闹便不寻常,楼上楼下已受瞩目。雾清风一瞧这些人个个身手不弱,若是动手将毫无胜算,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却不在乎了,问道:“谁是领头的?”左边桌上的一个白衫老汉起身抱拳道:“正是在下。”老汉虽然苍老,愈六七十岁,身形福满,甚是健朗。雾清风说道:“如若动手我必输无疑,但你选在这个时候却不是时机。”老汉淡淡说道:“愿闻其详。”雾清风道:“屋里屋外我只要站一边你就满盘皆输。”老汉叹道:“好不容易等来这一刻,实在不敢大意,终究是大意了。”雾清风道:“很明显我不会选你这一边。”老者道:“你觉得屋里人肯相信?”雾清风向屋内问道:“你们相信吗?”李君道:“眼见为实。”雾清风道:“东西在你们手里,想赖账不成?”
偷天王笑道:“甚麽东西?谁知道啊?”雾清风道:“你连逝者的东西都偷,岂不是有辱斯文?”偷天王大笑道:“得,我们也被你拖下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