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准是满意的,经过这一战建侯营熟悉了战争,并没有被击垮意志。尤其是建侯营,南门皆有兵器在手,有了防御与攻击的能力,便有了立足之地,接下来的事便好办了。如今寇准思虑的则格外谨慎,以患匪的步步为营不会考虑不到如今的格局,他需要在谨慎中保存力量,同时人力的给养安顿都要做到随时能运用。这许多事寇准一人是做不来的,且军中威望除了他便是王继显了,其实在他心目中寇准更看重的却是何进。南来之前寇准特意跟赵恒提过,他竟说救这些人那他便要立刻运用。寇准的用意赵恒何尝不知,黑暗十方天罗,八方地网可是皇帝的保命符,能让寇准执掌十方天罗非是皇帝的信任,而是皇帝已有足够的自信去信任八方地网,足见八方地网的厉害。朝武虽知黑暗的存在,对其建制,规模却是一无所知,寇准无非是想试探试探罢了。
为此,赵恒特意下了一番功夫。尽管纵横门将唐玉,何进分别囚禁,但黑暗八方地网无孔不入,一击得手,将二人救了出来。对于此事,纵横门是故意不声张,暗地里却对救援之人穷追猛打,人虽救下了,损失却不小,唐玉的四美婢更是拼死护佑,只剩下夏荷一人。人救出来了,唐玉却是心灰意冷,执意隐退。至于被抓的龙湘子,则做了张少英的剑侍,劝都劝不回,张玉依则一直被姬灵霜带在身边,乖得不得了,八方地网纵使有通天本领也难以在纵横派女主人手下救得人。但教有了南门监门何进,寇准还是有所欣慰的,为此寇准还亲自带领文武诸将迎接,好不关怀,殷切之情令诸将都惊异不已。对于御前六大侍卫,朝野皆是带有不屑的意思,只觉得这几人凭的不过是皇帝的宠幸,不过是个花架子,毕竟谁也没见过几人的本事。但寇准如此阵势令何进精神一震,即便是被俘他都是高傲的,纵横门也没有为难他,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而他也知道,自己总会出去的,随着朝武越战越狠,何进清楚自己的位置。
像他这种御前得幸之人,凭着皇帝的信任,对于皇帝的影响更可想而知,纵横派必会考虑这一点,否则这一战还有何意义?何进一直紧握忠容剑,胡道的死给了何进很大打击,但他所能做的非是复仇,而是遵循好友意愿,完成自己的责任。凝视诸将,何进虽见过王继显,但都是在他侍候陛下的时候,他的身份只是个内侍太监,而今日不同,他代表的是御内班六大侍卫统领之一。尽管知道王继显的身份,在皇宫大内,当王继显以御内班的身份出现时,他们都是带帷帽的。
同样凝视着何进,与南来之前,他多了许多沧桑,而他南来同样经历了许多,失去的非是原本的高傲,而是更真实的高傲。许久,王继显才说道:“被俘是耻辱,但也可以视为荣耀的开端,御内班的骄傲从不会退步。”何进应道:“阁下所言,在军将铭记在心。”随后二人一礼,何进便向寇准走去。御内班是护卫皇帝的私人卫队,是严禁官兵相互结交的,是以御内班上下除了六大护卫统领从事时皆是蒙面的,诸众以此看来,二人虽皆为护卫统领,但似乎并不怎麽熟络。
寇准凝视何进,赞道:“得失非辱,从教无心,你很好。”何进一礼,沉声应道:“下官今日的骄傲皆因陛下恩赐,此生当竭力以报。”寇准点头赞许,如此一员文武双全的武将确是他需要的,陛下的眼光还可以,以他任人唯亲的秉性,总会培养几个得力的干将,赵恒不会没有准备,这些身边人便是他最信任的。寇准特意备宴为何进接风洗尘,许多熟悉何进的人都感叹,何进的高傲沉稳了许多,眼神之间都带着情感,这与往日的居高临下,冷漠严谨完全不同。便是在接风筵席上,寇准当即任命何进为擎天营都主,何进拒了,叹道:“我的根在南门,还请寇相附我南门。”寇准点点头,犹豫了一阵,便道:“我将东门援助的六指挥轻骑交给你,并入南门为南宗,你兼任南门监门和西宗宗主。”何进摇头说道:“武道都知道拧成一股绳子,咱们有了正宗主还得有副宗主,还得有监门,一山不容二主,咱们需要的是整合力量,而非是这些繁杂的官爵俸禄,今后的南门不会再有监门一职,恳请寇相附臣南宗,为陛下效力。”寇准点头允了,并道:“我已非宰相,这一朝也不可容二相,这话传到陛下,传到王相,那可是有损国威呀。”何进叹道:“臣忠于大宋朝廷,忠于陛下,但大宋朝庭如今唯有寇相能担当国难,在军心中唯有寇相能众,相名一字非是宰相之相,当为敬重。”寇准点头,却没有太多的喜悦。六大侍卫寇准也只识得五人,另一个御内班都主原本以为是赵恒本人,但接触了黑暗,寇准知道并不是陛下。且王继显,何进,刀祖,王彦昌,昆奴五人中唯有王继显与何进他熟悉些,也明大局一些。尤其是刀祖,昆奴这二人,只忠于陛下,对他这个虽贵为一朝宰相的人来说他只是皇家的奴才,虽时可以弃用,除了平日的礼仪,甚少与寇准言语。
随后,寇准屏退左右与何进密谈了许久,这才送出营。何进没有让人送,但大营辕门前,何进所领御内班剩下的九个弟子皆前来迎接,失声痛哭。何进轻叹了一声,让一众人起了身,却询问了诸人的近况。这番询问着实令御内班惊恐不已,曾几何时护卫统领有这番举动?一路上何进都在与御内班聊家常,说得很平淡,着实令御内班受宠若惊,何进更与御内班较脚力,并指教诸人步行之中的缺点。对于何进的改变,御内班是欣喜的,又是忐忑的,恍若梦中。到了桑峰大营,郭晓领南门西宗宗主李伯仲,北宗宗主何进昌在辕门前迎接,人员并不多。往事如昔,曾经为下属的郭晓掌领了南门,但何进并不妒忌,这次被俘他并没感到耻辱,因为他见识到这辈子都难以忘怀的场景,那是权利和金钱都换不来的。而对于郭晓这个人,何进还是不算了解的,这个人生的虽肥胖却仍旧是儒衫打扮,显得甚是怪气,偏偏他还喜欢用剑,穿白色的衣服。其实郭晓这个人外表除了肥胖并不会给人留下太深的印象,但那股看似固执己见的性格却暴露了他沉稳内敛的个性,身在其位,当谋其政,如此毫无野心却又坚持原则的人在南门太少了,这是何进之后的感触。
但较郭晓当值南门,身在其位,当某其政的性格便跃然于上。那股自信,那股从容,那股端重竟是这般娴熟和自在。尽管如此,郭晓还是以贵宾之礼迎接的,毕竟何进的文书并未正式下发。这一次没有接风宴请,郭晓在桑峰之顶摆了清茶会友,何进知道郭晓的意图,欣然应了。四人对案而坐,一壶清茶幽香阵阵,却是何进从没闻过的。山风微漾,有了漫山篝火的冲击,桑峰雾境逐渐清晰,山间绿色精致如雨润般壮丽,竟是如此巍峨,如此清新自然。郭晓微微一笑,说道:“今日以茶会友,不知在军可有兴致?”何进哼哼一笑,说道:“道亦同,人亦同,人三道可教?”郭晓问道:“这算是好友遗愿吗?”何进摇头说道:“遗愿只是情感的牵绊,传承才是信仰的延续。”郭晓问道:“你可知天理,天民,天性之所在。”何进说道:“天理为正,而不适左右,天民为纲,则为天下本质,天性为欲,则为变化所在,自然所在,才是倡导所在,心存至善,扬明去暗,则存天理,仰人欲。”李伯仲与何进昌均是新任,且是内部提拔,头一次与这些权贵在一起便是心惊胆颤,这时听得这些言论,震惊的同时又细细体会,这些东西如果一旦焕发出来那将改变天下人伦理教。像这些权贵,他们的行止很容易影响人伦,但这一切看似可靠,但皇帝陛下会接受这些吗?
眼见二人的惊颤,何进扫向二人,再看向李伯仲,问道:“不知阁下字甚?”李伯仲席揖一礼,说道:“姓李名伯仲,字先魁,见过在军好友。”何进还了一礼,向何进昌问道:“永济兄当临门事该是轻车熟路,手到擒来吧?”何进昌一笑,应道:“昔日一别,今日重逢,南门盛简,在军兄能有如此风范,亦是我等前鉴。”何进苦笑一声,看来被俘一趟,这些人对他的看法改变相当大,至少敢称兄道弟了,这点恰恰是他所需要的,高傲非是冷漠,而是自学有识,待人有知的内蕴。何进答道:“比起战败受俘,这并不算甚麽。”何进昌说道:“则在下以为,这一切我等能知便可,这些并不适合南门,南门的根本不在这儿。”何进叹道:“而这正是我等所谓大义,所谓忠义的不明之处。即是你们不了解的患匪也在遵循这一点,这非是势力的对决,而是人伦的天性。”郭晓叹道:“他们的所作所为难道不是为自己谋取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