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老似是吓了一跳,待瞧见只是三个儒衣老翁时不由哈哈大笑。李君问道:“你是何人?”老翁中间那人应道:“是你爷爷也非不可能。”言辞犀利,声调清高非常,老态龙钟之形,着实有着一股超脱世俗的非凡神韵。李君不以为然,哈哈大笑道:“我爷爷已死,你换我儿子好了。”中间那老翁却是淡然一笑,叹道:“潇洒不羁,随意枉行,何须节制啊。”天水老怪摇摇头,似是不耐烦,也叹道:“我二人从不与不知名字者争执的,你三人速速逃命去吧。”左手那老翁哼声说道:“子不以为礼,且口出妄言,君山三清算是领教了。”他这一说出口,天水老怪与李君皆是一怔,这来头也太大了些。君山三清久居洞庭湖君山北斗派近四十年,为朝武所敬仰,三人修习儒释道三家学说有成自成一路,连孔子后人,宋庭钦封孔子世孙孙延世文宣公都特意上君山拜访三人,足见其文学泰斗之盛名,更是与陈抟老祖称友论交的好友之一。李君与天水老怪虽只是一怔,却又即自然,天水老怪抹了抹汗,叹道:“来头果然不小,这次领头的乃是冥花流北宗之主,你找他便是,我只是来放火的,可不与你啰嗦。”说罢,二人撩起火棍竟然真的去放火了。
慕秋白当先开口,沉声说道:“朝武对立之局面,你所占之处明显不在武道,你们要做武道的敌人吗?”君山三清中年纪最大的当属咏真先生李清泉,年逾八十却仍旧坚朗,须眉皓白,行坐有形,不失一番宗师神采。其后则是文正先生智尧,年逾七十有二,身形骨瘦如柴,给人一股病怏怏的感觉,但那双端清明亮的双眸却透射着一股温和刚毅的神韵,虽是普普通通,却令人不敢轻视。第三人则是浩然先生陵字钧,年逾六十有五,是三人中年纪最小,在儒学上虽不算大成,却痴迷于武学,且受陈抟老祖青睐,学了不少陈抟老祖的武学根基。这三人常年游历,每隔三年便会在君山幽居一年,论作见闻,北斗派对其三人更是敬重,侍候的周到。武林中甚至有这样的传闻,将君山三清与汉高祖时期的商山四皓相并论,三人同修儒释道三教,却不偏于其中一教,则以“正天为道,识欲能断。”的端正学说名扬文坛。
在这场朝武争斗中,无论是朝廷还是武道对于这些名人大士,尤其是儒释道三教一向是极为顾忌的。朝武大战三教之所以不强加阻拦便是知晓此战不可避免,但若真到了朝武拼得鱼死网破的时候,那将引领天下局势,三教必会挺身而出。此时此刻,朝武大战朝廷损失巨大,三教必会有所动作,但一出手便是君山三清,确是让慕秋白有些惊愕,这可是教主,乃至上教主都敬慕的人啊。依慕秋白的秉性,即便此时此刻遇到这些名宿,但军器坊一日不毁,他日若朝武干戈相较,将对武林不利。这三人出来阻隔,文武上皆不可失礼,到时北宗成为众矢之的,舆论之下更让冥宗蒙羞。无论是武道还是江湖,礼节辈分是不可逾越的禁忌,这便是双使的高明之处,逍遥城狂放不羁,疯癫无论,对上这些人不至于让两方都尴尬。
眼见李君与天水老怪肆无忌惮的四处泼黑油,嘻嘻哈哈甚是无礼,但君山三清总不能亲身上前去制止吧?且三人修行有道,心境修为早已超凡脱俗,岂不明白纵横门的把戏。但如今的朝武局势对朝廷不利,整个武林上万众一二三流的高手皆汇聚于此,如此惊天战力将是朝廷无法越过的高山,唯一能站得住脚的便是正统与邪恶的较量,天下民心自古已然,非朝廷莫属,这是武道无法越过的高山,诸宗再强大威名始终不如九五之尊来的有震慑力。
而军器坊虽大,但李君与天水老怪上下翻腾好不兴奋,星星之火可了然,再加上硫磺的引火,军器坊必将毁于一旦,但君山三清最终没有动,他们并不愿倚老卖老强人所难,毕竟各有各的立场。说起来君山三清算受到不少武林名宿拜访,竟是隐士一脉,便算得隐宗之人,属武林一脉。即便三人不承认,但教隐宗名利夹杂其中,也由不得君山三清自命清高。慕秋白一路虽准备的妥当,但教如此情景,自不好再发难,但教人前也不惧三人威名,竟不以后辈之力拜见,亦不言语。倒是君山三清对红发魔慕秋白有所注目,这个人同样是个传奇,昔日三清曾见过他,却是三十三年前了,哪晓得当年教主身畔的内侍竟会如此富贵。那股沉稳内敛,犀利果决的气韵着实非同感想,果断的人处事向来雷厉风行,不为情感所左右,偏偏慕秋白双眸深邃的背后却隐隐带着一丝情感,却是极为难得的。这样的人,如此气度,能够为冥花流北宗主人确是不虚。
倒是仙宗门战神重耀所领一路,这次出现的人他知道,也见过,龙虎山二十三代天师张乘风张天师。自朝武大战以来,道家三大宗派唯有龙虎宗未参与,实则上参与了也帮不了多少,道教的武学虽高深莫测却非所有弟子都能达到他们这般境界,是以道教的武学只是作为修身成仙,延续性命的东西,并非武道的体质那般娴熟。故而道教的高手并不多,或者涉世的很少,龙虎山张天师便是如此。但近一年来武林局势动荡,儒释道三教向来以天下为己任,武道聚势作乱,残杀官兵无数,血腥之势愈烈。但三教竟属武林亦属朝廷,自不好一开始便出来反对,但若到了紧张时刻,三教教义所在,便得站一边了。自茅山上清派被封国师以来,正一道张天师便有所不忿,当今论起传承,他龙虎宗可是与孔子后世传承齐名的正统道学。朱自英不过是为赵恒祈福了一个儿子,这在道家看来实则算不得甚麽大本事,他龙虎宗照样可以,是以自上清派朱自英当任国师以来,张天师便很少下山了。
战胜重耀之名在江湖上不过是仙宗门一派名号,很少有人见过他。但在武林,在百战论道,重耀位列第六,文武双全,冠绝一方,十年来第六名始终没有变动过,见识过仙宗门战神的神韵,便知此人不可小觑。同样正一派自道祖张道陵创教以来,天师道传承八九百年,历经二十三代,古往今来更是无与伦比。重耀没想到自己会遇到这个人,对于道家高手,武道七宗是从不小觑的,纵横派的诸多武学都与道家有关。但张天师一见面,并无礼节,只道:“你我一战,胜者留,败者退,如何?”庄严的挑衅,着实让重耀有所惊异。此次袭击各路皆是自由分配的,能够如此相遇确是不凡,看来其他各路皆有人镇守。相对于天师道,重耀心中没有把握,却又有心一试,百战论道之外不乏高手,能得一战即是福气了。且张天师如此作为恐怕与茅山派受封国师一职有关,击败仙宗门战神,这是何等的荣耀?
重耀也是干脆,对于战斗他是天生的喜爱,得张天师一战即展手示请,顿人神定一,整个人都笃静下来,无声无息。张天师暗赞一声好定力,将拂尘递给弟子,一抖道袍,昂然入场,气定神闲,洒脱绝伦的神韵着实令人赞叹。且张天师年岁不过四十有八,正是气力巅峰之境,傲然尘世之风姿对上仙宗门战神确是令人期待。张天师此次带来的正是其子张正随,将来的龙虎山正一派的接班人,二十有八已深研天师道大成。但他从未见过父亲与人真正动手,此次一见面即约战,更令他期待,他并不识得仙宗门战神,却只关心父亲的道行。三山符箓中,各派的符箓形式虽各有不同,却是殊途同归。灵符仙剑术的飘逸绝伦一直是引领武林的典范,只是被那些庸道冠以武术终不得其法,父亲弃尘用剑大有一洗武林之误会。
清楚张天师的用意,重耀心神际会,伸手间纳元起息,顿气劲迸发,气势锐不可当。张天师手臂疾挥,右臂食中指并合,背后长剑应息出窍横卧身前,不需执掌剑柄,正是道家引以为傲的御剑术。这般招式重耀领略不少,百战论道更承受过无数次,端看张天师造诣平淡无奇便知其中越发精深。但龙虎山天师道讲究养神固精,不会与其拼命,重耀还是有一丝把握的。即一出手便是阴阳十分印,相对于道家的武学之飘逸神绝,繁杂难懂,阴阳十分印则十分简单,却也最难做到。作为武学之源,内力的运用全靠真气导引,运用的一切便是力量与智慧的较量。阴阳十分印能够积累到第十层已是不凡,不过是在一道真气内积攒十道内力罢了,但若要修炼更精深的阴阳十分印则在于每股力道之间的刚柔变化,巧中虚实,矛盾相斥,更为繁杂,凭的是心性的安定,内力的根基和经验,这是十分枯燥,且需要绝对的毅力方有大成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