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树影如鬼爪桓粼于白色庙墙上,上空扑棱棱地一阵响动,立在庙院墙下的陈白起便仰头。
小白飞了回来。
陈白起伸出一臂,小白收敛羽翼,乖巧安静地立在其上。
从它的腿上取下一个竹筒,拔开后取出一块帛布卷开,她身后燃烧着的火光从门内斜阑洒出,上书的字体是她熟悉的——
焕仙,为师得知孟尝君将樾麓弟子关押在田府水牢之中,为师不日便会前往薛邑。
看这措辞还挺坚决的。
陈白起一见其内容,顿时只觉头痛。
她叹息一声,便揉了揉额心。
她暂时还没有想到法子能让孟尝君放了樾麓弟子,可这事由山长掺手,事情只怕会再次变得一发不可收拾,所以……她该怎么办呢?
春寒料峭,夜深愈是苦寒若冬,在外面站得久了,陈白起感觉手脚冰冷。
她放了小白继续去盯哨自家山长莫乱来,便返回庙中。
将手中指长的帛布扔进火中,“噗”一下布帛便卷曲变形,被烧成了灰烬。
“不如……这次便玩个大的吧。”
陈白起盯着明亮摇曳的火光,眸色愈发深长。
——
翌日,天晴而蔚蓝,旭日东升,薄雾渐浅。
姒姜靠在铺垫厚实干草的墙角醒来,便看到了站在庙门口的陈白起,她一袭白袍素净颀长,墨发飘逸,红光在身前,将她的身形轮廓晕成了模糊,也镶了一道光亮的金边。
她面向门外那片广袤天地,背对着他,飘飘欲仙,在阳光的重托下似能主宰整个世界。
这时,万籁俱寂,突然有了一声林漳鸟叫,划破这片寂静。
陈白起感觉到身方动静,掀睫悠悠回过头,看向醒来的姒姜。
姒姜一时竟有些狼狈地低下头。
“醒了?”
轻柔而雨露一般干净的醇新嗓音。
这把少年声音与“陈娇娘”少女娇绵脆铃般的嗓音是不同的,但偏偏他听了却觉得像是同一个人在说话。
姒姜摇了摇脑袋,让方才睡糊涂的脑袋能因清寒的晨光而清醒些许,他撑着身子站了起来。
他走到她身边,打量她:“你一夜没睡?”
陈白起抿起一抹随意的微笑,摇头:“睡不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
“别将自己逼太紧了,有事……可以与我商量的。”姒姜认真道。
陈白起眸盈盈,映入的光像彩霞:“不过一夜未睡,不妨事。”
姒姜见她精神颇为饱满,便也只能无奈放弃劝说了。
他简单收拾了一下,准备去樾麓山替她接弟弟,陈白起便交待了一下住址跟姓名,又递给了他一件信物。
姒姜揣好信物,叮嘱她好生照顾自己,他会快去快回,便不再耽搁即将赶路。
姒姜走后,陈白起则与狗二一块儿下山,按照原计划重回田府。
这一次,她倒是有所准备,她在薛邑的商铺中选购了一个中等的拜盒,以香竹制了拜帖,上书简介了自已的籍贯、姓名、一首敬词,拜送了帖子于田府上。
由于这一次她按照规矩而来,自然田府也依规矩待她,没有再随意撵赶。
她意欲效忠于田文,送上拜帖后,自然耐心地等在府门前。
约午后,府中便派人来,来者是一个挂着黄铜牌的管事,年约十八、九岁,他穿着蓝布衣,站在六步台阶之上,目光傲慢又刻薄地打量了陈白起几眼之后,便掉转头,吩咐门前守卫将人带去考核,便步不停歇地离开了。
守卫躬身听言,等管事离开后,便让陈白起跟着他入府。
“第一关倒是过了,接下来便是考核。”
狗二一直“低眉顺眼”地跟在陈白起身后,他本忐忑陈白起的拜帖怕石沉大海,但见那黄铜牌的管事来了,便心知事成了。
陈白起跟在守卫身后几步开外,与狗二小声说着话。
“方才那人是谁?”
“那个腰挂黄铜牌的是田府三等管事,这田府大事儿也多,连管事都分三等,一等是紫铜牌,二等是红铜牌,三等乃黄铜牌,方才那人便是专管考核事项的管事,有领人、引荐跟捧杀权力。”
“一个三等管事,还有棒杀的权力?”
“可不是嘛,这田府的一个管事可比一些小吏大夫更威风,不过,孟尝君历来对他门内的食客十分优待跟亲厚,你若能入了他眼,这些管事可不敢丝毫怠慢。”
陈白起想起一事,道:“你当初是怎么有了考核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