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东大街一条小巷深处,有一间比较古老、柱雕阴阳交融的打器铺。
从昨日深夜至今日清晨,那起落的锤打声便一直不曾停止过,炉子里喷吐出的腥红的火焰,夜里,使这个处于此条旧街老巷唯一的一个打铁铺的存在看上去愈发地黑暗。
燃烧着堆积的熟炭越靠近中心的地方越炽热,越明亮,这亮度从内到外,然后映亮整个融炉。
只见红色的火焰映照在幺马的脸上,他脱掉了上衣,只穿一条系绳裤子,浑身被汗水浇湿透了,但他眼神尤其专注,火光照在他古铜色的皮肤上,如抹油一般,上下举动手臂时,肌肉如拳头般一鼓一鼓的,在光线下油亮油亮的,使人感到一股充沛的生命之力。
他旁边还有高矮两人个人,一个是打器铺的师傅,个高、肩宽,头发有些稀疏发白,莫约五十岁,矮个的则是他的徒弟,约二十来岁,个比师傅矮小半个头,但身材魁梧,四肢粗壮,皮肤黝黑,两眼总是无聊地半垂,似根本没睡醒过似的。
这师徒俩是幺马花了大价格顾来帮忙的,同时这两人亦是墨家弟子。
“还差多少把?”幺马将铁“兹”地放进水中,喘着气回头问。
师傅在旁边那一堆乱杂的铜剑上过了一眼,便用那常年被高温熏燎沙哑着嗓子沉声道:“五把。”
幺马咧嘴一笑:“看来今天超额地完成任务了。”
师傅亦笑,缺了一颗牙的模样令他忙捂住嘴,然后对幺马挤眉弄眼道:“你小子倒是真拼命啊,以前傲得很,从不肯打造这些次品,但这次却为赶量而不顾品质,这是收了多少好处来坑人啊。”
幺马笑骂道:“你这老小子,你就损吧,这是人家要求的,我拒绝不了,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
——
午后,骄阳似火,如陈白起昨日所讲的那般,一百二十名武士挤巷穿道过来了打器铺,这么一队气质“来者不善”的武者过来时,令小巷两边其它小铺纷纷闭门,唯掀窗而探望。
幺马听到动静,猜到是怎么样一回事,便双臂一揽,一脚踢开了本就摇摇欲坠的豁口木门,然后捧着一堆套好剑鞘的铜剑“哗啦”一扔全都扔在了他们面前。
武士们一愣,连忙缩退几步,有些站得稍近的,差点被砸中了脚。
“分吧。”
幺马说完,又转回打器铺。
其它人交换了一下眼神,站在前面的人则蹲在地上一人一把地分配起来。
不一会儿,幺马又捧了一把剑,这次倒没舍得扔。
“这批乃精良剑,可有指派出谁拿?”他问。
没得剑的人此番上前,先是一番致谢,再伸手接过,拉出鞘,顿时他们都满意地笑了。
“幺马兄弟,这是陈先生让我们转交给你的。”一得精良大剑的武士递了一卷竹简给幺马。
幺马心底纳闷,伸手接过,扯开了捆绑的绳带,卷开来看。
上写——“幺马哥,接下来我将交给你一件既艰巨又伟大的任务,希望你能够将此完成,到时归来,必有厚谢。”
他再卷看到最后,那上面画有一张地图,标注了位置、地名,另外还有几行字。
“哦,对了,还有这个。”
那人又从袖兜内掏出一个锦囊交给幺马。
“先生说若幺马兄弟遇上了什么难题,便可打开这个来看。”
幺马接过锦囊,掐了一把,闻言看向他。
那人抱拳,声朗加重道:“先生有令,得剑起,咱们兄弟从此时便要无条件听从幺马兄弟的调遣,请指示。”
幺马顿感心肝一颤,他稳住表情压压手道:“你等先在外面等我一等,我进去换件衣服。”
光着上身的幺马进门了,然后啪地一下关上了那扇豁口木门,他冲进去一把扯过打器铺的师傅,急声道:“喂,李坳头,这个北城十里外的叫九长癸的地方是个什么地方,危不危险啊!”
那李坳头被幺马扯起都快喘不过气了,他额头青筋一跳,伸出手使劲拍了拍幺马的手臂两下。
“快放手,你这混小子!想勒死我老头儿啊!”
幺马一听回过神来,这才松开了他,然后用力地搓着手掌。
他来回转:“这名字怎么听着就不太对劲啊,不会是什么匪林或者山贼盘据的地方吧。”
“九长癸?哦,这个地方我听过。”徒弟掀了下眼皮,他正在打水擦汗,他道:“这是一个靠嘴皮就能够免费得到一些稀罕东西的黑市交易场地。”
幺马一呆:“黑市?”
“也就是说这些个诸侯国明面上不允许别人买卖的东西,比如这些个铁、铜或者兵器之类的东西哈,这黑市里啊都可以买,不过就是个价格有点吓人罗。”师傅嘬了嘬牙花。
幺马看向徒弟,道:“等等,你说靠嘴皮子就可以得些稀罕的物品?”然后他又看向师傅:“你说这里面买卖的东西都贵得吓死人,那到底要不要钱啊?”
他刚问完,那师徒俩都同时拿白眼看他。
“你以为谁都能靠本事去获取黑市的东西?”
“不获而获,你也得有那个本事啊,我倒是记得九长癸内便有人光靠一张嘴,便得了阴家赠送的一千件兵器,这事可是在魏国轰动一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