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盘算着等过段时间,自己手头更宽裕了,给爸爸也买块电子表寄回去,让他高兴高兴。到那个时候,再告诉爸爸自己也有块表,也不迟。
转念又一想,爸爸生活在农村,对时间的要求并没有那么高,只要看日头就足够了。给他买表,倒是一种浪费。
对爸爸来说,最实用的应该是来双合脚的舒服的鞋了。
但要说买鞋,有爸爸的,那也得有妈妈的。
自己当年走出大山读高小,全靠妈妈给他的那双旧鞋。
妈妈给了他那双鞋,自己得了很重的脚病,到现在都没好。
而给爸爸妈妈买了鞋,那一大家人都得给买。单靠自己目前的这点收入,显然是不够的。
走一步看一步吧。
其实武文杰自己的脚也有毛病,那也是在山里那些年落下的。
大学四年,他是靠一双最便宜的球鞋顶下来的。这双鞋,他省了又省地穿,居然坚持到了毕业。
仗着在山里长大练就的铁脚板,武文杰在校园里,无论是跑步还是踢球,都是光着脚。只有上课和平常走路时,才穿他的那双球鞋。
大一大二时还有体育课。武文杰开始曾尝试着光脚上体育课,被老师狠狠训了一顿:“你搞什么名堂啊?给我耍酷呢?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课上罚你呢,你看你那个血淋淋的脚丫子,怪吓人的。赶紧把鞋给我穿上。”
其实,武文杰脚底板的茧子足够厚,完全可以媲美鞋底。从小落下的毛病,是脚面总是干裂,时常还淌血,看上去很是恐怖。
体育老师的要求,害得武文杰每次上体育课时,都心疼的不得了。
平时跟同学踢球,他光着脚,踢得生龙活虎。而上体育课时,同样是踢足球,他却扭扭捏捏放不开手脚——他实在怕把他的鞋给踢坏了。
体育课有时还会练长跑。跑到一半时,他就把鞋子脱下来挂在脖子上,等快到终点了,他再把鞋从脖子上摘下来,穿在脚上。
他的那双球鞋,就是这样跟了他整整四个年头。
老七调到设计科后,每天干干净净地出入宿舍。
而武文杰依然跟从前一样,在班组摸爬滚打。
好在现在工作服多了几身,有的可换了。只是比起老七来,看上去还是要脏得多。
不过,前几天车间新发的一双鞋,一下子让他的心理平衡了许多。
那是一双一线员工专用的钢包头劳保皮鞋,车间新进了一批,发给武文杰一双。
这种劳保鞋,每名一线员工三年才可以领一双。非一线员工是没有的。
如果武文杰在车间技术室画图,是领不到这鞋的。当然在工厂设计科,同样也没有。
武文杰打量了一下周围工友们的脚上,却没见谁穿这种鞋。
“这鞋你们都有吧?怎么没见人穿呢?”他有些不解地问。
有人告诉他:“咱们的工种,实际没那么危险,作业时不是非穿这鞋不可。所以大伙一般都拿回家去穿了,棒着呢。这鞋要是在工厂干活穿,差不多能用三年吧。要是拿回家穿,穿它个五年年估计都坏不了。”
武文杰听了,心里一动,不由得又想到了爸爸每天要出门的那双遍布茧子的脚,也想到了妈妈那双总是爬满血口子的脚。
自己也可以把领到的这双鞋寄到老家去,问题是,给谁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