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球员都到场边的观众席那里喝水聊天。
武文杰远远地站着,他原本不打算过去,只想趁那些人都走完了,自己再悄悄地回去。
自己的这副样子,在球场上还勉强说得过去,但若见双方的拉拉队,显然就不合适了,如果还要再展示在丁娟娟面前,那就更不妥了。
可想躲是躲不掉的。先是混球叫他过来喝水,然后是杨老师找他,大概是想跟他交流切磋踢球的感受,最后丁娟娟也在喊他过来。
武文杰把两只鞋从腰上拿下来,仔细看了看,估摸有没有可能把它们再穿到脚上。显然,任何一只鞋都不可能再回到他脚上了。
他想把鞋扔在场,却又有点舍不得。这双鞋跟了他5年,他至今还记得,头一次穿上这双鞋时,心里的那种极度兴奋的感觉。
既然这样,那就只好光着脚过去了。
走到一半的时候,他觉得手里拿着一双烂鞋实在不雅,便又停下了脚步,想了想,把鞋扔在了场上,然后大步向众人走去。
他希望走近大家的时候,谁也不要关注他的双脚。然而,这是不可能的。
大老远地,杨老师就指着他的双脚说:“你这赤脚大仙的功夫太厉害了!”
所有人的眼睛都盯在他那双赤着的双脚上,包括丁娟娟。
如果是刚进厂那会儿,遇到这样的形,他准会撒腿就跑。现在他已经从容多了,尽管也还是觉得有些难为。
为了掩饰自己心里的不自在,他开始用小碎步轻快地跑向众人,待靠近大家了,又优雅地蹦跳了几下,算是跟大家打了招呼。
他扫过眼前几张熟悉的面孔,混球一脸看新鲜的表,杨老师的眼神里带着钦佩,而丁娟娟带着微笑的眼里,闪过一丝不宜察觉的困惑。
杨老师说:“都说脚头子硬的人能光脚踢,我算是脚头硬的,可我光脚根本踢不了,你可真行。我发现,你光脚时踢的比穿鞋时还要好得多,这是怎么练的呀?”
武文杰心说:“怎么练的?如果你买不起鞋,又想踢球,自然就练出来了。”他只是嘿嘿笑了两声。
“哎,你上场的时候,见你有鞋呢,鞋呢?”陈主任还是那么喜欢凑闹。
武文杰灵机一动,即兴拽了两句词:“大丈夫马革裹尸,好球鞋陈尸球场。那双鞋不太好穿了,我刚扔了,准备换双新的。”
一旁的陈主任不明就里,插嘴道:“再不好穿,也得穿鞋回去啊,哪能光脚走?万一把脚扎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她显然是一片好心,可是话说得有些不合时宜。
武文杰无言以对,只能说:“算了,不要紧,这样可以,没问题的。”
偏偏一旁的混球不识相,连起哄带拍马地说:“你的鞋在球场呢吧?我去给你捡回来。”
说着,颠颠颠地往球场跑。
空旷的球场上,找那双被武文杰扔掉的鞋并不难。但如果混球把那双鞋拿过来,那对武文杰来说,会比他现在光脚的样子,还要难看。
武文杰嚷嚷了一句:“行了,别去了。”
可混球好像没听见,执拗地继续向前跑。
武文杰腾地一下火了,厉声吼道:“混球,听见没有,让你别去,你还非要去啊?你给我回来!”
在场所有的人都被武文杰的这一声吼叫惊住了。
已经甩开步子的混球,像突然被施了定术,当即站在那里。
武文杰知道自己做的有些过了,赶紧把声音放缓和些:“那鞋又脏又臭的,还要它干嘛?多不卫生?要拿也是我自己去拿,别让你去呀!你过来吧,再喝点水,刚才踢得不错啊。”
混球一脸委屈地走了回来。
丁娟娟说:“小武,你没带双换的鞋啊?看看咱们哪位老师有富余的鞋,借小武穿一下。你穿多大号的?”
“不用,真的不用,我这样没问题。”武文杰连忙摇头说。“我从小在山里长大,脚底的茧子,怕比皮鞋底还厚呢。”
听到这,杨老师恍然大悟地说:“哦,难怪,你一定是从小在山里练出的好脚头吧。”
武文杰心里又苦笑了一下。这杨老师绝对是在城市里长大的,对山村几乎没有一点概念。小时候连啥叫足球都没听过,还谈得上什么练好脚头。只是光脚走山路走多了,磨出来的铁脚板罢了。
有个老师提过来一双布鞋,说:“我这鞋是41号的,你看能不能穿?”
武文杰道个谢说:“不好意思,小了一号。我就这么着吧,你们不用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