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儿时,武文杰的心里忽然格噔一下,他似乎听到厂房那边传来一个异样的声音,很短,也不大,但绝不是这个时候应该出现的声音。
丁子成在电话那边当然听不到武文杰刚刚听到的声音,他以为武文杰说完了,便又拉开话匣,继续询问:“文杰,我就纳了闷了,你比他们哪个单位都早知道要参加比赛的消息,可你怎么起了个大早,却赶了个晚集呀?谁都比你动手晚,可人家谁都比你们利索。看来,我要是不早点告诉你,只怕你们还参加不成这比赛了呢。哦,现在也不好说,我连你们的数据都还没看到呢,天知道到时候你们拉得出拉不出来。”
武文杰心里惦记着厂房那边的情况,可岳父这会儿谈兴正浓,他也不好意思打断他。
本来,话头走到这儿,武文杰正好可以顺势探探那几家竞争对手的情况,可现在,说什么他也没有这方面的心思了。
现在他一门心思想的都是,台架上可千万别出什么意外。
一旦有一丁点闪失,一切全完,如果那样,别说问竞争对手的情况再无意义,就是跟岳父这样的交流,他也没脸了。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人家早早给你“透了题”,好让你准备的更充分些,可你倒好,还不如人家动手晚的各家,连场都上不了。
武文杰越想心里越着急,可丁子成的话似乎没完没了,问了这头问那头。
丁子成终于问到速度了,武文杰不情愿地说出了那个数字:“我们冲的是120公里。”
“真的?”听丁子成的口气,很有些喜出望外的意味。
这让武文杰吃了一惊。
他想问的是怎么回事,脑子里正在措辞如何说才妥当,有人过来叫他,说总工在那边找他有事,让他赶紧过去。
看来没时间再跟岳父往下再说了,武文杰只好匆匆与他说“马上有事”,挂了电话就直奔转向架台位。
快走近时,武文杰紧绷的心放下了,他一眼看见了总工那高扬的眉梢,还有周围同事们明显现出愉快神情的一张张面孔。
不止自己容易挂相,这些长年为造出更安全更快捷的运输装备而殚精竭虑的同事,内心一丝一毫的波动,都会一览无余地在脸上流露出来,紧张,焦躁,欣喜,满意……
众多紧张的脸,会使现场的空气凝重到几乎让人无法呼吸。
而一张张焦躁的面孔所形成的那种氛围,则好像一根火柴就能够点燃一样。
跟每个人都一样,武文杰希望看到的是不是那些,而是欣喜的神情,是满意的笑容……
现在,这样的神情和笑容就展现在他眼前,而与之相伴的,是那种久违的轻松感。
“成了?”武文杰冲着总工说,半是像询问,半是像自言自语。
“成了,成了!”总工激动地回答。
还是那两个字,“成了”,语气不同,含义迥异。
“这么说,可以继续往下走了?”武文杰再问。
往下走的意思是,转向架已组装完成,并检验合格,可以进入最后一道工序,作为部件装上动车组。
武文杰这时才感觉到,自己的手心上全是汗,腿部和背部的肌肉都隐隐有些酸痛。
那都是不自觉的紧张所致,现在放松下来了,才会感觉到。
刚刚组装好的转向架,在现场欢快的气氛中开始转场。
这时,一个声音朗朗响起:“各位工友,各位同事,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大家千万不能松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