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晓雾喃喃自语,用力攥紧拳头,一阵刺骨的阵痛传遍全身上下。
刚才的热流,越来越明显了,就好像整个人都处在一个大蒸笼里。
“过去么?”云晓雾向前走去,他其实并没有这种想法,但身体就是不由自主的前进。
没有任何脚步声,因为脚上踩着的,是血红色的地毯,上面有金色的花纹,看上去像是玫瑰,带刺,一路向前蔓延,一直到教堂的尽头。
尽头深处,烛火摆动,鬼影梭梭,充满了一种诡异的感觉。
云晓雾一步步走近,心情中带着三分恐惧,七分好奇。
他忍不住环顾四面八方,一根又一根高大的科林斯式立柱上,缠绕着雕刻出来的藤蔓和玫瑰花。
都是苍白的颜色,偏偏去像是具有了生命力似的,能给人一种画面感,好像透过这些粗犷或者柔美的线条,就可以看见更加令人惊异的画卷。
神的画卷。
张开嘴,无声呐喊的雕像,保持着生前最后一个姿势,像是古希腊雕刻家刻刀下的大理石石像。
高大的城市,以粗犷的雕刻手法显现在壁画上。
一条条用刀刮出来的弧形纹路,似乎代表了惊天动地的浪涛。浪涛一路拍打,像椰子树和高大的神庙全部吞噬殆尽,像是某种隐喻。
还有……张嘴尖叫的女人。
女人已经没有眼睛了,两个空洞的眼眶里流淌着血一般的泪。
是红色的,刺目的殷红。
还有跪倒在地的孩子……绝望的迈开步伐的老人……无数挣扎的人们,就像灾难来临时的定格画面。
狰狞的三头犬,死死的咬着有九个脑袋的海德拉,它们的表情丰富至极,令人想起拉奥孔。
甚至能看见头角狰狞的百头巨龙,从脊椎开始分裂的龙头如同一朵撑开的伞花,表情各异,张开大嘴。
仔细看才发现,每张嘴里竟然都有一具断裂的尸体,淋漓的鲜血仿佛还没凝固似的缓缓流淌。
有些尸体扭曲得不成人形,有些尸体依旧保持着生前的面孔,安详无比,还有一些尸体挥舞着修长而健美的手臂,想挣脱巨大的牙齿,却并没有做到,被那犬牙交错的牙齿牢牢束缚。
到处都透着一种诡异的气氛,这里根本就不像是个庄严肃穆的教堂,反而像是恶魔的骷髅地。
一位穿着道袍的老者,拄着拐杖,出现在了他的眼中。
他的身形佝偻,早已不成人样,倒像只爬虫类生物。
他已经老得快入土了,哪怕只是简单的步行都需要竭尽全力。云晓雾有些惊愕,他只是刚出现,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就传遍了整个教堂,又有好几只小蝙蝠被惊醒了,展翅离去。
老人没有看向云晓雾,似乎对这位特殊客人的到来毫不在意。
他向前走去,佝偻的身子,难得的直了起来,脊椎碰撞,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像是一件年久失修的八音盒。浑浊的眼睛里似乎有了点光线,他看向了那件高高悬挂起来的武器。
那是一柄笼罩在月光下的长枪,说是长枪,其实更像是长矛。矛尖对准了月光笼罩下的教堂玻璃,而玻璃外,血色的满月投射出了瘆人的光。
长矛后面的玻璃忽然被照亮了,一卷长长的画卷徐徐垂落下来,上面画的,是一位穿着战甲的女性,典型的希腊风格。画家采用油画的形式,细腻的将那天塌地陷的一幕完全记录下来。
这是一位年轻的女性,却有着不同于年龄的沉稳和肃穆,如同北欧神话中的女武神瓦尔基里,手持的却是命运的长枪,矛尖的血流触目惊心。
云晓雾下意识屏住呼吸,那完美的黄金比例和那飘逸的身姿,令人联想起阿佛洛狄忒的自然之美,胜利女神的强健和勇武,甚至是克尼多斯的阿佛洛狄忒所拥有的知性与完美。
伯拉克西特列斯用令人震撼的刻刀雕出了宛若天成之作,就好像那位美神从石头里缓步走出,可眼前这张画却完全不同,她的美和作为背景的黑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明明只是一幅画,却让人感受到了真人般的鲜活生命力。
那张脸颊让人莫名的觉得熟悉,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她穿着护体的银色铠甲,手中也有轻盈的手甲覆盖,似乎在凝视着前方的炼狱。身后的巨蛇和恶龙缓缓升起,盘踞着,形成了令人恐惧的灰黑色风暴,风暴中产生了名为混沌的生物,仿佛要吞噬整个世界。头顶上却是天使般的光辉,晶莹剔透的羽翼垂落在少女身体两侧。
仿佛自带光芒,让每片羽毛的纹路都清晰可见。
云晓雾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等身画像,咽下了好几口唾沫,想说些什么,却偏偏就是说不出口。
只记得在博物馆里看见过类似的画,像是好几位现代艺术家合力画出来的,可眼前的巨画和那些庸俗之作完全就是鸿沟,这才是艺术的巅峰吧?
“这是哪位神……雅典娜么?”云晓雾尝试着询问道。
但是,没有回应。
沉默,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