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可听到婴儿的哭声,又猛然消失不见,大概是被大人掩住了嘴。到处弥漫着血腥味,仿佛一个死城。曾经的繁华国都风光不再,甚至还不如被一场大火烧过的洛阳旧都。
道士显然不想逗留太久,而且带有某个目的。长安的萧条看在眼里,心中却泛不起半点涟漪。
“血腥味最浓重的地方在北方,那是皇宫的位置……血阵一定就在皇宫之内……鲁儿的气息也在其中。”
道士皱了皱眉头,有种不祥的预感。
“师弟的事我不想管,汉朝的存亡更与我无关,最好能避开他们。但鲁儿的母亲既然来找到我,鲁儿一定要救。哎,我尘缘未了,杂事在心,离仙道始终还是有些差距。”
“师弟明知道鲁儿是我孙儿,难道真会加害于他?只怕未必吧?”
此人正是正一教的创教始祖张道陵。
张鲁的父亲张衡死得早,张鲁母子从小就在张道陵的道观里生活。
然而张鲁对道术一向无感,天资心思亦不在这上面,一心只想着争霸天下。
张道陵本就是得道高人,对俗事已经看得很淡。道术讲究的是清静无为,在多番教导之下认识到张鲁并不适合修道,也就放之任之,只提供一口吃的,其余事情懒得去管。如果不是祖孙一场,早就把他们轰下山去。
好不容易等张鲁长大成人,发现正一教内许多道士都被张鲁嘴里的一套迷惑,前前后后有一万教众愿意随他下山打江山。
人心不古,道法难移。
张道陵也不阻止,甚至把正一教掌教之位传给张鲁,自己做那闲云野鹤,专心修道。临下山之际,张鲁厚着脸皮问张道陵要去三千天兵的控制之术,并夸下海口,一切以天下苍生为念,尽早结束这个乱世。
既然张道陵准备隐居,留着天兵也没有意义,在母子俩的软磨硬泡之下,还是遂了他愿。
张鲁下得山来,先取得刘焉父子的信任,又反叛在后,虽一时占据了益州,却轻易被司马懿拿下。
本来张道陵也不想管,但张鲁母亲找到了他,哭得撕心裂肺,要是不救我儿就撞死在你面前云云,最终不胜其烦,答应下山救孙。
史辛猜得不错,张道陵就是南华老仙的大弟子,于吉是他最小的师弟,左慈就是老三。
两人已经多年未见,更因为某些原因结了仇怨。虽然事隔多年,两人年纪已大,许多事情该忘的都已经忘记了,但始终有根刺横在心中,能不见面就最好不见面。
这也是张道陵当初拒绝救张鲁的最主要原因。但这个原因不足以向外人道之,特别是张鲁母亲这种长舌妇人,他也只好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事成之后最多一走了之,再也不让这二人找到。
张道陵找一个没人的空置房屋,待到入黑,潜入皇宫。辨明方向,轻易找出血阵就藏在未央宫下。
在路过某一宫殿时,只见宫门关闭,用粗大的金属链子锁住,里面传来一阵难闻的酸臭味,中人欲呕。
张道陵心中一凛。
“皇宫之中,竟然有此污秽之地?链子虽然粗大,但难不倒二等以内的脉师,难道里面关押的只是一个普通人?但深宫之内关押的,又岂会是普通人?”
他百思不得其解,虽然这里并未传出张鲁的气息,依然忍不住内心好奇,透过缝隙窥向里面。
他目力极佳,虽然里面雾灯瞎火,依然看得清清楚楚。
一条人影蜷缩在地上,披头散发,脸朝外,脸色苍白。再看清其装束时,身穿旧色龙袍,张道陵大吃一惊。
“竟然是献帝……”
刘协的眼睛是灰暗的、空洞的,死人都比他有生机。全身被一些粗大的链子锁住,能活动的范围很小,嘴里塞着一团衣布,应是怕他寻死。
忽然,一阵“丝丝”的声音从刘协下体传出,不多时地上多了一摊黄色的液体。
是尿!刘协一动不动,恍如未觉。
这时张道陵才注意到,刘协身上头上衣服上沾满了自己的排泄物,恶臭就是从他身上传来,但他依然无动于衷。
不远处,一个铁制的食盘被打翻,几只黑毛老鼠围着食物不停地吱吱乱叫,大快朵颐。
一代皇帝,就像生活在屎坑里的臭蛆,与粪便老鼠为伍,完全失去了帝王的尊严。
不,人的尊严都没有,连狗都不如!
“真是人间悲剧,师弟和司马懿竟然这样对他,还不如一刀给他个痛快!说董卓恶贯满盈,也不至于把他弄成这样吧?”
张道陵道术精湛,近年已经很少动气,但此情此景,已变得气愤难平,心中生出一股冲动,只想把刘协救下来。
“唉!各人有各人的业债,还是不管了吧……”
好不容易让自己平静下来,心情压抑的张道陵徐徐舒出一口气,脚步还是离开了宫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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