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姑追前几步，拉着王莽的衣袖，“父亲……”
王莽怒从心起，霍地回头，“怎么，难道你要忤逆为父?”
不想尸兵肢体僵硬，用力扭头之下咔的一声，骨头被扭断，头软软地垂了下来。
充满愤怒的一句话，也只能化为一阵急促的咕咕声。
梅姑看到父亲的惨状，悲从中来，气势一降，慢慢松开了手。
王莽侧着身子，靠感觉摸索前行，不再理会梅姑。
“如果父亲杀了史辛，大汉将会再次陷入四分五裂之中，最终还是被四师兄和司马懿掌控，到时大汉乃至整个世界，将会陷入无止境的黑暗之中。”
梅姑垂首而立，不停劝道。
“哼，老子马上都要魂飞魄散了，还管那么多干嘛？”
王莽如此想着，脚步不停。
“那时全部汉人就受这两师徒的奴役，动辄割下手脚头颅，吊在血池之上，难道这也没问题吗？”
王莽的脚步顿了一顿，却并未停下，很快就走到史辛的旁边。
“父亲的理想呢？让全体汉人安居乐业，国力昌盛，全民歌颂，甚至让汉人的旗帜插满全世界。”
王莽举起僵硬的手，虽然他的修为很低，脉器很弱，但杀史辛还是易如反掌。
“父亲这一刀下去，所有人都会对你不齿，你王莽的名头，将会因为你这个错误的决定遗臭万年。而如果你放过史辛，名义上还是他的太师祖，以他的为人，绝对会供奉你，让你万世受人敬仰。”
王莽终于砍不下去了。
马上就要魂飞魄散，为了一时冲动，把自己的名声断送吗？
遗臭万年和受万人敬仰，白痴都知道怎么选择。
“咕咕咕～”
王莽终于把手放下，孤独地踱到墙边，慢慢地靠墙坐下，身上喇喇作响。
他存在了两百多年的生命，马上就要真正走到尽头。
他前世是个普通人，穿越到西汉末年，亲手建立一个全新的朝代，要不是新政太过先进，得罪了大部分的氏族阶级，他还不一定会输给刘秀。
之后他进入皇陵，潜心修炼，期望有一天能晋升仙界，以仙人之姿卷土重来，推翻东汉，再次建立新朝。
为此他做足了一切准备。
他收了资质极高的四大徒弟，倾囊相授，就算自己晋升仙界失败，也有他们在世间经营。
他甚至都把出山的日子定在了三国。这个年代人才济济，不愁走弯路。
到时只要振臂一呼，大事可成。
不过现在想这些已经没用了，还是那句话：人算不如天算。
他这辈子，真的没什么遗憾了。
唯一放不下的，只有梅姑这个女儿。
那时随便找个女人生下了她，完全是让她执行自己的计划，却全然没有尽父亲的责任，梅姑对他来说更多是件工具。
自己负她太多。
梅姑站在他的远处，想过来又不敢过来。
对这位父亲，既敬畏又有距离感。
“咕咕咕～”
王莽朝梅姑招了招手。
梅姑一路小跑赶了过来，蹲在地上，泪眼朦胧地看着父亲。
王莽的眼神柔和下来，拍拍自己旁边的位置。
梅姑乖巧地坐了下去，就在父亲的身边。她忽然感觉，这是两父女距离最近的一次。
说的是心理的距离。
从小到大，这位父亲就神龙见首不见尾，都是四位师兄照顾自己。直到有一天，王莽把她带进皇陵，把所有事情都告诉她，这才知道父亲就是王莽。
还是个来自后世的穿越者。
她当时就懵了，紧跟着痛哭起来，因为自己出世的原因，以及寡淡的父女关系。
这位仙风道骨的南华老仙，竟然是野心勃勃的王莽，正常人都难以接受。他甚至还让自己接近皇帝，最好能迷住他，攀到高位。到时自己一重生，就可以利用她的关系迅速推翻汉朝，入主洛阳。
也就是在这一日，天真烂漫的梅姑变了，变得会收藏心事。
也就是在这一日，她对穿越者的看法降到冰点，这群来自后世的人，没有一个好的，都是唯利是图、冷血无情的怪物。
这也是她第一次见史辛如此冷淡的原因，即使史辛是她的救命恩人。
王莽进入皇陵之后，她看似无意地向左慈透露复活丹的炼制方法，再利用二师兄玉真子的关系进入皇宫，不经意地让张道陵和于吉建立正一教和天师教。
除了没主动勾引刘志之外，梅姑该做的都做了。
然而她心底一直放不下左慈，最终引发了于吉突袭皇宫的血案，自己意外身死。
这些事情，只有她一个人知道，但对那时的她来说，死也许是一种解脱。
谁知四十年之后，原本准备给父亲服用的唯一一颗复活丹，竟然被用来复活自己了。
“咕咕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