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马金三位官媒婆子今天可算是逮到黄老爷。想想跟单半年的辛苦,再算算这一单成功后的诸多绩效,三妇禁不住同时狠狠剜了对手一眼。
说话黄老爷就进了花厅。因为有女客,所以今天老爷身后多了个婆子。三妇见到黄老爷进来,急忙起身行礼,她们的注意力此刻都集中在了一身素淡袍服的黄老爷身上。
在三妇漫长的职业生涯中,似黄老爷这等模板,还真是不多,这也是三妇追单黄老爷的最大动力之一:案例特殊,拿下后有特殊成就。
黄平的底细在这之前,早就被媒婆界打探个一清二楚:中举前就是个落魄秀才,城外和尚庙住着,靠给人写书信谋生路。后来一夜中举,改换门楣。
妙就妙在这里:黄老爷生发也来得太猛烈了些。
平常举人,官册上也就是免税400亩田土,中举后各种明暗进项是有,但是花销同样不小。像黄平这种丝,身后没有大族撑腰,又要在杭州这种高消费城市过日子,一开始也就是个中产阶层而已,香车豪宅这种,没有一代人积累做不到。
然而黄老爷做到了。普通明人对于一夜暴富的举人早已经习以为常,要不怎么说大明梦呢?但是媒婆不一样,打探客户家中内情是职业要求,她们很清楚这中间的区别有多大。
既没有公婆需要奉养,家中还有豪宅,香车,工作又好这种钻石王老五在后世一样要被人抢破头。黄老爷不知道的是,他现在早就被婆子们调到了最高一档,条件仅次于那些大宅门家的衙内。
黄老爷进花厅坐定后,随手点将阎婆子先来做推广,另外两位且去偏厅候着不迟。
这阎婆子30岁上下,身穿一件浅红杭绢女袄,一条绿绸裙子,满脸白粉,唇厚腮肥,一看就是靠嘴混饭吃的。上前见过礼后,阎婆子满脸堆笑,张口就是一串套话轰将出来,把个黄老爷差点捧成了泽巨再生,撕葱附体。
黄志诚苦笑着摆摆手,示意阎婆子赶紧办正事,没看我一秒钟几十两上下吗?
阎人精见老爷示意后,这才暂时住嘴,探手从袖囊中掏出一本小巧的“绣册”,开始翻介起来。
“绣册”,是每个正式官媒必备的资料本,上面列有一些客户公开的资料,另外还有私人注释:这个是密押,只有本人能看懂张家小姐有狐臭,李家老爷不举这都是不能公开的内部资料。
阎婆子一边翻自己的绣册,一边开始给黄老爷做推广黄老爷一边饮茶,一边倾听。
像黄平这种家中没有长辈出来做主的情况实在太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句话不是闹着玩的,没有经过父母同意,就是私婚,没有媒妁程序,就是苟合,这个更加严厉,所以通常媒人都比较拽不信可以参考巨著。
当然了,黄老爷这种情况,媒婆肯定是喜欢的,这位看样子当场就能做主,一副金三角作风到需要长辈出场的时候,估计会有一两个又聋又瞎的老头出来撑门面的。
就这样阎婆子不停推介各家小姐,黄老爷坐在上首似听非听,不知不觉半个小时过去,黄志诚是越听越烦躁。
他知道自己的条件不错,所以媒婆一开始肯定会拣一些条件差不多的女孩子介绍给自己,然而这就意味着裹脚不裹脚的那是特例,肯定不会出现在第一波推介中。
更令人郁闷的是,在这个过程里,他是不能流露出“我要找个大脚老婆”这种主观愿望的一旦被媒婆传出去,那么黄老爷顷刻间就会变成士林笑柄。
一切必须很自然的发生:媒婆介绍到某个大脚妹子,媒婆拼命掩饰,媒婆拼命夸赞妹子家其他方面的优势,黄老爷被蒙骗,黄老爷被媒婆高超的语言技巧转移了关于大脚的注意力
这就叫社会学当整个社会都病态到以裹小脚为尊贵标准的时候,某些人必须行事很小心才能不被人当成异类看待。
阎婆子最终还是失败了。
黄老爷在听完阎婆子的推荐人选后,礼貌地说一句:“阎媒人辛苦了,待我斟酌一二。”之后放点赏就打发走人。
接下来是马婆子,某人在眉飞色舞中开始接受新一轮轰炸。
黄志诚这时有点后悔:自己之前算是失职了。如果早两个月开始操办婚事,那么现在就不需要这么急迫:一旦自己按计划进入熊文灿的幕府,到时候婚期不配合怎么办?事后再去福州的话,耽误事怎么办?
总之,因为某些上不得台面的原因,造成了眼下这种尴尬局面,还有可能拖累到正事。
“唉,之前还是太得意忘形,要想办法弥补回来才行。”黄老爷这时已经魂游天外了。
不知不觉间,面前口沫横飞的媒人已经换成了金婆子,黄志诚也已经煎熬了足足一个半小时:“明天让管家来听!”看着金婆子手中的小册就快翻到底,黄志诚不无轻松地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