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面对着远超出周边地价的收购价格,左氏族人是没办法提起战斗欲望的。要知道,现在已经有邻村的人拿着地契跑来打听了,就因为这里有人出高价收地。还有人跑来打听左家村是不是地下埋了金矿
这就是左鸿堂一直以来被动应对的根本原因:他无法把一帮看上去傻乎乎的款爷描绘成十恶不赦的坏蛋,从而号召族人团结起来,坚决抵制有关征地办的一切。人都不是瞎子,族里卖地的那些人用脚投了穿越众一票。
左家那三人卖完地后的七天里,陆陆续续又有一批人赶在期限来临之前,将自家的土地卖给了征地办。
到了这时候,局势就相当明朗了:所有自耕农和富农几乎被征地办一网打尽,全部迁徙出了左家村。
而留下来的人里面,阶级成份已经泾渭分明了:大批的佃农和少数大地主。
佃农是村里数量最多的一类人。他们虽然同样姓左,但他们是彻底的无产者,是社会底层,也是专业吃瓜群众——就像后世的工人一样,厂子老板换不换,对他们影响不大,反正每天还是要干同样的活。
在古代,耕地的所有权和经营权是分开的。地主拥有所有权,而在大部分情况下,佃农拥有经营权。也就是说,地主其实是没有权利指定农作物种类的。所谓“田骨”和“田皮”说得就是这个。
在这种局面下,当左家村的佃农们发现新老板一切照旧后,也就没人再掺和征地的事了眼下正是春播农忙的时候,老爷们之间的撕逼穷苦人没功夫搭理。
当然了,这一切只是表象:不是不管佃户,主要是新老板现在还腾不出手来办他们。
现在,一切都明朗了。当征地办用了半个多月时间,一点点将村里的闲杂人等,自耕农,富农这些都清理出去后,大地主们就像灯泡一样,亮闪闪地暴露了出来。
接下来的日子就没有之前那么轻松了。顽固的大地主们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卖出自家土地的,所以,要上硬菜了。
首先是一批人手进驻了左家村。这里面有熊道麾下的行动队员,也有余本德手下的粮差,总数有100来人。
粮差是负责每年夏秋两税时,下乡征收税款的公务员。然而说是公务员,其实这些人大部分是没有编制的白役,地痞和无赖传说中的临时工。
作为县衙书办头领的余本德,自然就是粮差们天然的大头目了。所以当这帮人到位后,第二天一早,左家村东南三里外的一块水田就被粮差们围了起来。
这片水田大概有二十亩,正好位于一条小河的河湾处,属于位置极好的水浇地。而正在田间劳作的几个左家族人,也一并被抓了起来。
左鸿堂闻讯后,当即带着人手赶到了事发地点。
“余爷,你这是何意?”
“何意?这几个刁民胆大妄为,竟敢扛税不缴,自然是要拿回县衙按律发落了!”
站在左鸿堂身旁的一个红脸膛汉子闻言大声回道:“胡说!我左家的粮赋每岁都是包缴的,何来抗税一说?”
通常来说,村乡之地每年在缴税时,都是由一些“粮户”来负责先行从小民手中收集税粮,然后再把粮赋交给粮差。
这些粮户或者是本地大户,或者是恶霸凶人之类。总之,都是一些“有能耐”收上税,并且从中过一道好处的人物。
而左家村历年来负责包揽粮赋的,就是这个名叫左鸿物的红脸膛汉子。他是左家二房的,和左鸿堂是一辈人,头上还顶着个本地里长的帽子。
听到左鸿物说话后,余本德笑着摇了摇头:“呵呵,话是不假。可你这税赋包得是两千四百亩的在册田土,这里头可有这块田的税粮?”
余本德说到这里,伸出一根手指,缓缓指了指脚下。
“这”红脸膛汉子突然间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了。
是的,这片小河湾处的土地,就是一块传说中的隐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