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琛听得暗暗点头。看起来这么粗制滥造的制作，这几个演员竟然还真有演员的样子。</p>
在关琛对面的，是一个看起来很热情的青年，嘴巴一动一动，但不出声，好像真的在跟关琛说什么一样。</p>
关琛会唇语，分辨出了对方在说“你有一只眼睛两只眼睛一只鼻子……”</p>
关琛想回几句，但导演突然喊了停，原来是收音的设备入了镜，要重来。</p>
片场开始重新收拾。</p>
霍利跑过来跟他讲，他刚才想到了一会儿要吃的东西。</p>
看来他已经真把跑龙套当成赚外快的了。</p>
关琛想了想，觉得自己也有问题。刚才他什么都没有演，这太不应该了。按照从邢老师那里学来的表演法，他首先得设想，他要演的这个人物是谁，有什么目标，他跟对面同桌的人是什么关系……</p>
导演很快让现场准备，开始第二次的拍摄。</p>
关琛坐在位置上，他很早就疑惑了，电视里主角说话特别大声，有些内容还尤其耸人听闻，但周围的路人竟然什么反应都没有。</p>
于是当第二次开始拍摄后，关琛假意在品尝东西，直到听到身后主角们聊到的东西，关琛略有惊讶，扭头看了一眼说话的人，然后笑着用眼神向同桌的朋友示意，快来听八卦。</p>
“停！”导演突然大喊。</p>
这次喊停的时间比上次还早。</p>
片场的人一下子戒备起来，不知道谁那么倒霉犯了错。</p>
“你，”导演站起来盯着关琛，“你在干什么？”</p>
“你看不出来吗？”关琛有些惊讶，明明自己刚才演得还不错来着。</p>
导演愣了一下，蓄势待发的脏话也凝滞了，气势没了，再说反而没了情绪。</p>
懒得再跟关琛说什么，导演招来鸭舌帽男，指了指关琛：“把他换到边上去。”</p>
关琛有些失望。跟电影里不一样……竟然二话不说就换了人。关琛准备好的什么哥德巴赫或者尼古拉斯表演体系都没来得及争辩。</p>
鸭舌帽男目送导演离开，而后跑过来，把关琛调到了霍利的对面，让其他群演坐到了主角后面的位置。</p>
“莫名其妙啊。”在众人各异的目光里，关琛嘀嘀咕咕地在霍利对面坐下。</p>
他觉得自己演得挺有意思来着，观众看了一定喜欢。</p>
霍利听着关琛的自言自语，没有吱声。</p>
“你知道什么原因不？”关琛问霍利。</p>
霍利为难的看向了别处，似乎不是很想说，而不是不知道。</p>
关琛一看霍利就知道。</p>
他记得华夏顶级的艺术学院招收学生，要么有钱，有么要才。对外国人的标准更为严苛。</p>
霍利明显不是靠盖楼赞助入的学，而是靠才华留华读书。这样的学校入学难，毕业更难。霍利尽管今天沦落至此，但能够顺利毕业，手上大概率都是有真本事的。</p>
关琛请教霍利：“霍导，我是真的不知道我刚才的表演哪里有问题，你跟我讲讲？”</p>
霍利被一声【霍导】叫得态度略有松动。</p>
关琛乘胜追击，痛打落水狗，一直霍导霍导地说。</p>
终于，霍利肯说了。</p>
在“我讲讲我个人的看法，不一定是对的，你听听就好……”如此上百个字的铺垫之后，霍利迟疑道：“我觉得你刚才抢戏了。”</p>
霍利说，表演不能是一个人的事，那叫独角戏，而拍电影需要团队协作，有时候镜头拍的不是你，但你跳出来让观众注意到了，那一瞬间，观众的注意力被转移，出戏，情绪可能就打断了，前面导演酝酿的东西，全都前功尽弃。</p>
关琛明白了，“原来如此，霍导，厉害啊！多亏有你！”</p>
霍利爽了，面色红润地说：“而且仔细说起来，你刚才的表演也有问题。”</p>
“喔？”关琛下意识地想喊服务员来点酒和菜，但一注意到第三次拍摄已经开始了，回想起刚才霍利说的抢戏，关琛立刻止住动作。</p>
他压低了声音，摆出愿闻其详的样子，悄悄问霍利，哪里有问题。</p>
霍利看关琛没有被指出不足的恼怒，而是真的想知道不足之处，于是也肯直接说了。</p>
霍利举了例子，说，在远景里，一个人要表现紧张，那就是手足无措，挠头，踱步。但在近景里，就是目光游移，顾左右而言他，这些动作幅度小的。</p>
“你刚才就坐在镜头的前面，要表现好奇和八卦，动作其实不易过大。鉴于你最后用眼神示意朋友一起来听，说明你的角色不是一个粗鲁的人。所以，前面的动作，扭半个头，用余光打量讲话的人，目光落在别处却把耳朵靠近，这些细微的动作和表情，会让你的人物更有戏。”</p>
关琛想了想，觉得那样演的确更好，“太感谢了，霍导，等会儿出去我请客。”</p>
霍利说，他说的这些其实也不算什么，只是学校里教的。他这个学导演的，只是选修了表演，这么多年，说得也不一定对。</p>
关琛问，学校里表演课都教些什么。</p>
霍利说，从台词，到形体，都教。</p>
关琛舔了舔嘴唇：“霍导，我给你介绍个兼职。”</p>
霍利看着关琛垂涎欲滴的样子，猛然警惕起来，“不正经的兼职我不做……”</p>
“正经正经。”关琛安抚住霍利，说：“你把在学校里学的那些，教教我。我这几天应该会留在长平，跑群演。一边学，一边练，刚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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