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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云哥儿的军队(四千)(1 / 2)

初十早上,汴水河畔,秋风和煦,不少野鸭在在河对的芦苇丛中游荡,有附近得村民想要打两只,但鸭子很警觉,一见人扑腾一下翅膀就钻入芦苇丛中,很少有人得手。

也正因如此,每次得手都显得格外珍贵,令人喜悦,猎手会激动高呼,旁边的人也纷纷围靠过来评头论足,脸上洋溢着各种表情。

司超站在大营哨塔上,远远看着那边,心中有些怀念,那样的日子他再熟悉不过,曾经他也是农户出身,后来慢慢因为各种机会才走到今天这一步。

也因为他身世,比起别人他很多时候都容易被边缘化。那些东西司超其实是懂的,即便他有能力,也打过胜仗,做了不少事,但天下大多数事情官家是没法亲眼看到的,如果没有人在官家耳边说话,官家也不知道谁做了什么。

这时候就要看人缘和人脉了,像他这样从农民起身的将领,最缺的就是这个,所以他心里没有太多期待,能够荣华富贵过完一生就是他最大的期许。

可在正阳却遇到了史从云,一个年纪轻轻,处处对他另眼相待的高层将领,本事和能力也远远出乎他的意料,接二连三的示好和信任说实话让他心里很感动,不过也有些不安,实在不明白对方为何会这么看重自己。

史从云,如今是殿前司副都指挥使,他的父亲是侍卫亲军马军指挥使,父子两可谓位高权重。在官家身边说上话也不算什么吧,所以轻易就把他从寿州前线调回大梁,还把训练水军的大事许多都交给他。

想到这些,他越发觉得自己必须对得起云哥儿的信任,把这支水军练好。

他当初负责防御渤海沿岸,有不少水战的经验,加上云哥儿从南唐将士口中问出来的一些他不知道的东西,训练水军是完全足够的,再说水军很多时候都是要上岸作战的,和陆战也有很多想通之处。

只是云哥儿的许多说法和练法让他觉得新颖又没见过。

他记得节帅给他们说过,打仗不能只靠少数人的勇气和武力,越有凝聚力的军队越厉害,越团结的军队越能打。

所以他要求将领们首先要培养士兵的凝聚力。

对于这个凝聚力,司超不太理解,他觉得大概就是让士兵们觉得大家都是自己人,上了战场相互信任。

可节帅执行起来却很特别,他首先组织一个升旗仪式,要求每个月初一,初十,二十都要举行,全军大小将校士兵都不得缺席,众人在校场将台前列阵,一起齐高声背诵《诗经》里的“秦风·无衣”。

随后将中军的牙旗从旗杆底部缓缓拉到旗杆顶端。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之前他也不知道,如今他已经能默默背下,每次念起来心里都有异样的情绪。

当初就不少人提出过反对,他和潘美还有几个都指挥使都觉得这些大头兵多数人大字不识一个,平时还要训练,哪会有能学背一首诗呢?

结果节帅态度强硬,甚至出钱从大梁请了不少读书人来军营里教这些汉子背书,还下令体罚那些背部下来的人,他甚至亲自到每个营地里去,和士兵们吹牛,并随机点人抽查,背不下来的马上体罚。

也好在是这样的世道,天下那么乱,谁都难安身立命,要是以前那些读书的自持身份,即便给钱也少有人愿意坏了名声来教他们这些大头兵。

虽然军中一开始多少有些抱怨,节帅依旧坚持己见。

司超想起来,有次在大梁城喝酒的时候,他也好奇的问了这个问题。

那是他清晰记得,年轻的节帅端着酒碗哈哈一笑,就如他往日的做派,翘着二郎腿道:“司超啊,咱们这些人来自五湖四海,无论是语言上,习俗上的差异都很大。

很多时候一点小小差异都会成为天大的隔阂,比如说他说的话你听不懂,他喜欢甜的你喜欢咸的,等等,让大家放弃交流和接近。

不管世道有多乱,人都是有自尊的,而且越是到了陌生的环境里,越乱的世道,出于自保的本能和紧张,人的自尊和防备意识会越发强烈,也更加警惕与别人。这种大环境之下,一支军队是很难产生出凝聚力来的。

所以我只是在做一些潜移默化的东西,让他们都在做同样的事,才有机会靠近,他们才会发慢慢发现其实大家没什么不同,都是差不多的人,慢慢才能才能消除隔阂,产生凝聚力.......”

那天云哥儿还说了许多,他和潘美都听着,只看着那年纪轻轻的少年,轻浮的端着酒碗,翘着二郎腿,似不经意的说着那些话,身后栏杆外的大梁人来人往,吆喝声嘈杂,那样的画面的至今司超还记在心里。

到底是怎么样的年轻人?

可能正是出于这样的目的,节帅还在军队的训练中加了不少的新训练,他称为“信任训练”。

以前军中就有将士负重疾走(跑)的训练,要求将士腿上绑着沙袋,一口气跑一里地不能喘粗气。节帅把训练的方式改了,依旧是负重跑步,不过要求五个将士为一组,扛着圆木一起跑。

还有一种一队将士为一组,把所有人的脚绑起来一起跑,一队人中只要有人迈错步子就会影响所有人。

而且还有一种看起来十分简单的训练,每个小队的将士轮流着来,闭上眼往后倒,让其它士兵接住他。

这些训练穿插在早晚的作战训练之中,时间不长,但每天都必须有,司超也有些不明白这样做的意义,按照节帅的话说,“打仗靠的是士兵,信任是长时间培养的,只有每个士兵都信任身边的袍泽,打起仗才能战无不胜。”

虽然也有人抱怨,多数人都不懂这样的用意,不过变化是明显的。

又是一天升旗,司超从哨塔看去,远处将台前,众多将士每个军列一阵,方阵严整,不像一个月前的稀稀落落,也没人窃窃私语。

整齐的喊声回荡在地大营上方,声若炸雷,即便是数里外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大营外远处的野鸭被吓得往芦苇丛里拼命的钻。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

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

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声音在大营上方回荡,远处将台上的黑色牙旗正在缓缓升起,潘美跟他说过这首诗的意思,听着远处雄浑响亮的齐声,心中的激动也有些抑制不住。

万人齐声可不是件简单的事,别说万人,数百人想让他们统一的喊话多数时候都是难事,但在云哥儿那些看似多余没用的训练下,这些人居然做到了。

他隐约感觉这支军队慢慢的越来越像云哥儿说的那样,是一个整体了。

他觉得或许调回来大梁是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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