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除了林中风声再无其他,好似天地万物都静了下来。
景佑帝的目光夹带着怒火射向了容锦仙,一片风雨欲来之势。
似乎下一刻,他就欲开口下令将她处死。
楚千凝就站在容锦仙身后,她看着对方挺得笔直的背脊,甚至隐隐能感觉到她在发抖。
这是一步险棋!
赌赢了,她们便有喘息的时间徐图良策,若是输了……
猛地闭上眼睛,楚千凝将手轻轻贴放在了容锦仙的背上,似是在给她力量一般。
沉默了好半晌,景佑帝的声音才终于响起,“……回帐!”
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他非但没有大发雷霆,反而弯唇笑了,眸中的垂涎之色毫不掩饰,令人不敢直视。
察觉到他的注视,怡敏贵妃面色更沉。
倒是容锦仙,始终低眉敛目,却自有一股孤傲之气。
直到众人都跟随景佑帝离开,她才仿佛泄气一般长叹了一口气,身形不稳,微微晃动。
见状,楚千凝赶紧扶住她,却发现她掌心异常冰寒,满是冷汗。
“你……”
“无事。”摇了摇头,容锦仙的面上依旧淡淡的。
“先回营帐再说。”心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楚千凝亦不再多言。
姐妹俩相携而回,不想还未进帐,便见覃凝素满脸忧色的朝她们走来,“千凝姐姐……你们可算是回来了……”
“你怎么还在这儿?!”
“我担心你。”
让盈袖先扶着容锦仙进帐歇息,楚千凝拉着覃凝素走到一旁低语道,“你快回自己的帐子去,免得被覃夫人知道又要借机刁难你。”
“嗯,见姐姐没事我就放心了。”她在此守着,本就是想有何突发状况需要她帮忙。
眼下见她们都无碍,她也可以安心回去了。
谁知方才转身,却忽然被楚千凝拉住,“凝素。”
“怎么了?”
“日后如今夜这般情况,你勿要再跟着搅进来,我宁愿你冷眼旁观。”她无法告诉覃凝素今夜到底都发生了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劝她明哲保身。
“姐姐……”覃凝素皱眉。
“你若果然当我是姐姐,便听我的话。”握了握她的手,楚千凝轻叹了口气,“去吧,夜深了。”
“……是。”
覃凝素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明显未将她的话听进去。
只是眼下容锦仙那边的事情还未解决,楚千凝也没有精力与她详说此事,只能日后再找机会。
目送着覃凝素离开之后,她方才转身进了营帐。
容锦仙正坐在榻上发呆,身上染了污渍的白色纱裙尚未换下。
“你可知将你掳走的人是谁吗?”倒了杯热茶给她,楚千凝在她身侧坐下。
“不知。”
之前她方才进到林中便被人迷晕了,若非凝儿唤醒她,只怕她这会儿还在山洞中昏睡呢……
“盈袖你呢?”
被点名的盈袖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奴婢也不知,只知当时听到背后似有响动,是以便回头查看,不想竟见小姐昏倒在地,未等上前查看,奴婢便也晕倒了。”
想到什么,楚千凝的脸色变得很是难看,“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
“冷画、轻罗,你们也下去。”
“是。”
帐中只剩下她们姐妹二人,容锦仙说话也再无顾忌,“你是否知道什么?还是心有猜测?”
“接下来我要说的话,都是我的猜测,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喝茶润了润嗓子,楚千凝才接着道,“将你迷晕的人,是容敬派去的,目的是将你献给景佑帝,而你之所以会出现在山洞,是有人救了你,那人还传信儿与我,让我去找你。”
说完,她便将之前收到的那张纸条递给了容锦仙。
看着纸上歪歪扭扭的一行字,容锦仙微微蹙眉,“是谁?”
楚千凝摇头,“不知。”
这才是她最为担心的事情!
景佑帝在明,目的也显而易见,她们尚能与之周旋,可这人在暗处,意图不明,实在难以令人心安。
正想着,楚千凝忽然愣住,眸光微微闪动,随即缓缓抬起头,看向容锦仙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探究,“你只关心救你的人是谁,却并不惊讶舅父所行之事,难道你早就知道?!”
闻言,容锦仙凉凉一笑,“知道怎样,不知道又怎样?”
结果……
都是一样的。
容敬从未将她当成女儿看待,这一点几年前她就深有体会,不过那也没什么,左右她也从未将他当成父亲看待。
彼时——
她方才得知府中的一件秘事。
娘亲曾经怀过一个男胎,结果不幸小产,恰好那时容景络刚刚出生,娘亲经历丧子之痛,又要调理自己的身子,是以没有精力照顾容景络,容敬便让孟姨娘自行抚养长子。
但其实,娘亲小产本就是孟姨娘搞得鬼!
容敬并非不知,只是因为孟姨娘生下了容景络,他不愿长子因此蒙羞,是以便故作不知,加上那时江家已日渐式微,孟家渐起,他自然会有所取舍。
这件事,她是在陪祖母礼佛时无意间听到的。
祖母也知道此事却从未惩罚孟姨娘,便可知这当中有容敬的周旋。
容府的将来与一个已死的孩子相比,祖母自然也有取舍。
“我憎恶容家人已久,无奈自己也挂了这姓氏,覆巢之下无完卵,我不得不三思而行。”话已至此,容锦仙眸色愈寒。
“多思无益,当断则断。”
“叮”地一声将茶盏放回杯托上,杯中茶水微漾,溢出些许,晕染了暗红桌布,似鲜血般殷红。
帐外闪电忽起,照亮了楚千凝冰寒坚毅的面容。
轰隆——
电光消逝,雷声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