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戴着手笼,双臂轻搭在身前。
那是一副宁静至极的画面,美不胜收。即使她的小腹已经隆起,也丝毫没有破坏那份美感,反而平添了一丝柔软。
“世子妃,天色暗了,当心寒气入体,咱们回去吧。”轻罗和冷画一左一右小心翼翼的护着她,搀扶着她往回走。
偏偏飞雪穿廊而过,将三人的身影掩映的愈发朦胧。
夕阳余晖的映照下,她们的影子被拉的很长,斜斜的映在墙上。清浅黯淡的阴影,和满地白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身影越来越小,渐渐地,直至消失。
雪,依旧在静静的飘落……
*
按照洛北忧原本的打算,在黎阡陌和黎延沧率军出征后,他便会将黎阡舜和黎阡晩也一起支走。
但结果却是,他迟迟没有进行这一步。
已经将楚千凝控制在了可见的范围内,他便听从了季沉鱼的话,没有对广陵王府“赶尽杀绝”。
不过,他变相停了黎阡舜在朝中的职务,也断绝了黎阡晩和凤君墨的来往。
是以如今,广陵王府就等同于是一个烫手山芋,所有人都避之不及,不想和黎家人有任何牵扯。
朝中的文武百官各个都是人精,如何看不清局势。
怕是就算这次黎家父子俩能够凯旋而归,等待他们的也只是“杯酒释兵权”。
当然了,这只是普通人的猜测。
如洛九天这样的人则根本就不相信黎阡陌会被世俗的言论所左右,他只做他自己想做的,一切全凭喜好。
又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他斜倚在榻上,目光深远的望着门外深沉的夜色。
下雪的时候最是安静,雪停后才会兴起狂风。
“小王爷,陛下请您进宫一趟。”
端着酒杯的手一顿,洛九天眸光轻动,“……去告诉来传话的人,就说本王醉酒未醒,你们不敢来搅扰。”
“是。”
打发走了婢女,洛九天却没了饮酒的兴致。
事实上,他原本也什么心情喝酒。
所谓“借酒消愁”,不过是他的托词,他只是想借此避免与皇兄见面而已。
他知道皇兄找他想做什么,但唯有这件事,他真的无能为力。
若皇兄只是想安稳的做他的皇帝,心存壮志想要一统天下,那为臣为弟,他都没理由拒绝对方。
可实际上却是,皇兄他想专权。
专权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在那把龙椅上迷失了自己,陷入了一个泥潭,无法冷静的思考问题。
偏偏……
他要夺权的对象还是黎阡陌,这根本一点胜算都没有。
与其将来被黎阡陌反客为主,不如如今少作为,这也是为何九殇远远避开的原因。
才想到自家妹妹,便见她一身夜行衣走了进来。
早在黎阡陌出城那日,她便回来了,不为别的,只为在暗中保护楚千凝的安全。这不是黎阡陌吩咐的,而是她自己主动回来的。
她不确定皇兄会做到哪一步,是以她必须尽量将危险降到最低。
楚千凝的身边自然不缺少暗卫保护,九殇要做的,只是避免洛北忧真的对前者动了杀心。此事要是被黎阡陌知道的话,无论最终结果如何,洛北忧都注定不会有好下场。
“刚从宫里出来?”一见她这身打扮,洛九天就猜到她去了哪。
“嗯。”
径自从他手中拿过酒杯喝了一口,九殇面色微沉,放松的坐到了洛九天的旁边,将头轻轻靠在了他的肩上。
摸了摸她的头,洛九天音色轻柔的问道,“怎么了?”
她素来刚强,倒是鲜少露出这般无助的模样。
“兄长,你说当皇帝就那么好吗?”她从前以为,皇兄不是那般贪恋权势之人,不想如今竟会变成这样。
“那要看是当个什么样的皇帝了……”
“怎么说?”
“皇兄从前一直被萧太后压制,许多事情都不能随心所欲,之前黎家与萧家分庭抗礼,让皇兄有了短时间的放松。而至如今,他已怕了那般身不由己的感觉,他担心黎家会成为下一个萧家。”
闻言,九殇不禁皱起眉头,觉得兄长的话也有道理。
其实……
皇兄是很可怜的。
看出她心里不大舒坦,洛九天朝她笑笑,“好了,那些不是你该操心的事,不是还有我吗,嗯?”
“你能做什么呀?”九殇挑眉。
“我这是被小瞧了吗?”
使劲儿捏了捏九殇的脸,洛九天夺过她手里的酒杯,不让她再继续喝下去,“夜深了,去睡吧。”
“……那你也早点休息。”说完,九殇站起身抻了个懒腰,然后才走了出去。
站在门口,她仰头看着挂着天上的月亮,不禁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战事已起,时不时便有百姓携家带口的涌入沂水城。
主子已经率军驻扎在了东夷的后方,按照一开始的约定,西秦本该对东夷施以援手,但实际情况却并非如此。
西秦自顾不暇,根本没有兵力再去救援东夷。
说白了,其实是燕靖玄和凤池没有想到,北周敢发动这样以少战多的战争。因为他们以为,如今在北周当家做主的人是顾沉渊和黎阡陌。
而事实上,洛北忧误打误撞的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只是……
这个代价有些惨烈。
以无数将士的身躯和鲜血铺就一条通往成功的道路,无异是残酷的。
因此,攻下东夷的第一座城池之后,黎阡陌就停兵不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