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卿的资料被一扒再扒,也没扒出所以然,对美貌向来没有抵抗力的追星姐妹冲到《巅峰少女》官博底下敲碗等物料,官博还搞神秘:“暂时保密,其实你们都认识她,但也都不认识她。”
言卿赶时间准备淘汰赛,对这些一无所知。
她本以为隔天的录制,霍云深绝不会再出现,他应该在家里好好休养,穿薄软的衣服避免伤害,但等她真正站在录制的现场,吃惊看到“高能评审团”的灯被点亮,后面隐约的身影,就是穿着西装的霍云深。
他还是……放心不下,怕她受欺负。
言卿眼圈隐隐发热,无措地低下头,他那么疼,穿得一板一眼得多难受。
那天不欢而散,明明应该还闹着脾气。
言卿现场发挥稳定,没有给霍云深护短的机会,稳稳坐在高评分的前列,录制结束后,全体选手和导师一起聚餐,也作为素材要拍摄。
下场前,言卿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上面的评审团席位,已经空了,霍云深不知什么时候离开的。
对嘛,走才对。
言卿心事重重跟欧阳她们一起去餐厅,坐在a组的人堆里,周围女孩子原本在小声闲聊,突然有人发出惊呼,连绵成热情的尖叫声。
她转头,是以贺眀瑾为首的导师团到场了。
吃饭之前,肯定要搞些助兴节目,贺眀瑾也是唱歌出身,随口哼了两段,惹得群情激动,言卿兴趣缺缺听着,猛地听见贺眀瑾点她名字:“言卿,作为s位的选手,又是木棉本尊,是不是应该跟导师合唱一首?”
镜头拍过来,起哄声响起,言卿只好配合,挂上浅笑,离席往前面走。
贺眀瑾的温柔恰到好处,扬手喊工作人员送饮料和话筒来。
“是你喜欢的雪梨汁,先喝一点润润喉咙,我特意准备的。”他用录不进去的声音轻轻说,格外体贴。
然而等送东西的工作人员进来后,餐厅里却引发了一波轰动。
“哇这么帅吗?以前怎么没注意!”
“身材比例是真的好,比贺眀瑾还高,可惜戴面具。”
“没办法,入镜的工作人员都戴面具的,好想看真容!”
言卿僵在原地,心脏险些停跳。
进来的人身穿工作人员制服,似乎专门选了不合身的大码,松松挂在身上,却更衬得肩宽腿长,脸上戴一张搞笑面具,递东西的左手上,有两处明显的焦色伤痕。
言卿像沉在海水里,呼吸困难。
众目睽睽之下,那双手把托盘放在她跟贺眀瑾中间,在贺眀瑾去端时,托盘很生硬的一歪,雪梨汁歪倒浸湿话筒,洒在贺眀瑾的衣袖上。
见出了状况,摄像机马上移走,一群助理进来替贺眀瑾处理,言卿趁着混乱,拽住霍云深衣服跑出餐厅,没注意到贺眀瑾穿过纷乱的人影在看她,视线又回到泼洒的雪梨汁上,暗暗溢出焦躁。
言卿带霍云深躲到黑乎乎的拐角处,踮起脚摘掉他的面具,生气又着急:“你怎么跑这儿来了!伤不疼吗!被拍了怎么办,堂堂霍总,来扮工作人员?!”
霍云深微垂着眼,总结:“你关心我。”
言卿语塞。
“评审团能扮,工作人员当然也能扮,”他眸光幽深,沉甸甸压着她,细致描摹,“想见你,扮什么都行。”
言卿心情复杂:“不是说好一个星期吗?我还没想好。”
霍云深很低地“嗯”了声:“一星期是你答复我,但不代表我要远离。”
“以前追卿卿,等她答应我的那七天,我也是这么过的,”他恶劣地扯扯嘴角,“跟着,守着,她就算不答应,也不许她亲近别人。”
言卿恍然,他是故意去针对贺眀瑾的。
那晚说出的一句“追求者”,原来一直让他如鲠在喉。
霍总在这样的晚上,哪怕不在家养伤,也该衣冠楚楚出现在她想象不出的上流社交场合里,可居然完全不在乎形象,做这么幼稚的事。
但越幼稚,越在明确地提醒她。
她躲不开他。
霍云深轻掐着她下颚抬起,唇附过去,将吻未吻,并不违背承诺:“言卿,我什么都能让步,唯独这个,不准。”
雪梨汁到底没喝,歌也被言卿以嗓子疼为由推脱了,没过两天,言卿就听到女孩子间的小道消息,据说贺眀瑾连丢两个重要代言。
言卿气得想找霍云深质问,行动之前冷静下来,以霍云深的性格,她越乖越安稳,越炸越偏激。
三年里她喜欢谁,谁就要倒大霉。
是让她做三十六个月的小尼姑吗!心够黑的!
此后每一天,言卿总能在边边角角发现霍云深的影子,他经常在车里办公,开一点窗缝看她,有时候太忙,就晚上过来,也不强迫她亲近,就扮成各种各样的身份,静静守她。
怕她丢了,怕她跑了,怕她哪一夜醒来,突然消失不见。
他把自己编成一张无边的网,执着地束缚住她。
直到期限的最后一夜,言卿躺在床上毫无睡意,忍无可忍地爬下床去走廊透气,隔壁屋的小卷毛碰巧刚回来,轻声问她:“言言,你是不是也担心明天节目首播,睡不着?”
言卿沉重点头。
她怎么说得出口。
她担心的不是什么首播,她是担心马上要变成已婚少妇了!
小卷毛又说:“我刚才站窗户边吹风,看见楼下转角停了辆豪车,里面还亮着灯,这么晚不知道是谁哎。”
言卿心一跳,假装淡定地跟小卷毛挥别,飞快跑到走廊尽头的窗口,趴过去一看,果然是霍云深的车停在那里。
现在才晚上十一点……
他到通宵等到明早吗。
言卿站了半个多小时,车没有要走的意思,她又慌又燥,干脆不管了,回宿舍扯被子蒙住头,把枕头底下的重要证件握在手里。
霍云深坐在车的后排,身边几摞文件和资料,是他今晚的内容。
霍氏原来是为卿卿报仇、寻找她的工具,如今,是护佑她、让她去娱乐圈随便撒野的底气。
他需要它。
凌晨五点,霍云深放下工作,仰靠在椅背上,被强压下的忐忑成倍地冲上心口。
卿卿如果不来……
他合上眼,盖住血丝,忍耐着要涨破的不安,眼前乱晃的全是她的影子。
卿卿上学的时候,长头发很乖地绑成马尾,总爱系一根奶黄色丝带,穿干净的白裙子,裙摆下小腿细弱,白得发光。
不光学校,所谓的上层社交圈里,都知道云家的小女儿貌美出众,从小跟霍家定了娃娃亲,原是那个叫霍云深的,后来因为霍云深有疯病,被逐出家族,硬生生换到了他同父异母的哥哥霍临川身上。
他就是那个弃子,谁都要躲他,怕他,他也无恶不作,遂了他们的心意。
上高中不要命地打群架时,他随手替个被误伤的小丫头挡了一拳,把她拎走,从此就被她缠上,娇娇地嚷着报答,他坚信她别有目的,恨得牙痒,尤其在知道她是云家的女儿后,更笃定了她是跟别人一样的鬼怪。
他凶她,躲她,冷落她,浑身上下没一处讨喜,可她不生气也不埋怨,温温润润给他关心。
关心是什么东西。
他从来不懂,也没体会过,他才看不上,也不要。
更不敢要。
怕要了,就再也回不去自己冰冷坚硬的巢穴里。
可温暖实在太诱人,他在意想不到的速度里为她沦陷,变得更疯,舍不下,丢不掉,不光想得到她,还忍受不了她丝毫热度被分走,日思夜想渴求着她整个人全部属于他。
卿卿却终于对他失望了。
他害怕,发疯地追着她跑,血红着眼睛跟随她的身影,求她别放弃,他会改,会变好,他什么都能做,只要她别丢下他。
但少年总是要撑着面子,心里溶成海,脸上还像石头,对她表白完,生怕她张口就拒绝,手指在颤抖,凶巴巴地抢着说:“我给你一个星期考虑!”
说完掉头就走,眼眶热得想哭,悄悄回头看她,忍不住渴望,又默默地追上去,跟在她身后。
他一整个星期跟着她,生怕她被人抢走。
到最后一天的晚上,他又怕又慌,表情硬邦邦的陪她放学,怕被讨厌,就隔着马路走,走一步,看她好几眼,手心里攥着想送她的礼物,被汗水浸得皱巴巴。
走一半,经过小公园,班长在门口等她,笑着挥手。
他站住不动了,死死盯着她看。
她跑着迎过去,接过班长递的东西,眼睛弯成月牙儿,从没笑得那么甜过。
他五脏都要被捏碎,想冲上去把那人挫骨扬灰。
可更多的是恐惧,坠入深渊,再也看不见光的绝望。
他双手的骨头要挣断时,她忽然回过头,在月色下静静看他。
他就再也看不到别人了,眼里只有她一个,他不想杀人了,只想乞求她,用任何方法都好,跪下也好,什么都好,求她要他。
卿卿迎着光,朝他走过来。
他呼吸疼痛。
她到了面前,很轻地碰了碰他要攥破的手,踮起脚,拽着领口把他拉低,把柔软的唇绵绵贴在他的嘴角,细声问:“霍云深,你知道我的回答了吗?”
霍云深头抵在车窗上,眼角有水迹沁出。
车外,天光已经隐隐亮起。
宣判的日子到了。
他木然坐在车里等,手脚在一分一秒中变凉,无数极端的念头折磨着神经。
突然。
车窗玻璃被敲响。
霍云深僵了一瞬,猛地扭头,看到外面白皙娇俏的脸。
时光交错堆叠,十六岁的她重回到这一刻。
他连忙推开车门,要下去接她。
言卿一根手指把他顶回车里,气鼓鼓:“别露脸!别乱出现!注意影响。”
霍云深嗓子里干涸发烫,眸中的血色还未隐去,张着口无法出声。
言卿别扭地抱了抱装着证件的小包,见他不说话,紧张地怒目看他:“霍先生,我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的,领证,走不走?”
司机一脚油门加速,飞出节目组。
到达目的地停下时,霍云深握住言卿的手,微微汗湿着用力扣住。
他凝目看她,缓缓弯起唇,眉眼舒展,对她笑了出来。
言卿看呆。
她第一次见他这样笑。
霍云深嗓子里还混着砂砾,低低柔柔说:“该改口了,把‘霍’去掉,从今天起,我是你一个人的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