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卿咬唇,胸口剧烈起伏。
云绫见她妆容丝毫没受损,双眼又因为惊吓染上一层昳丽的嫣红,美得叫人心惊,几位男导师都在明里暗里打量,她气不过,扯开笑容,颇为理解地说:“毕竟是s位的,应该接受不了掉在最后一名吧?”
这话全是暗刺,言卿蓦的朝她看过去,意识到罪魁祸首。
她攥紧手,挺直脊背,咬出两个字:“继续!”
言卿踩着沾了水的鞋,憋着劲儿回到障碍入口,一路上她到处看,没有找到霍云深,心里默默祈祷,希望霍总快去换衣服取暖。
她争分夺秒,一路闯关,在过圆柱的时候用了十二万分的小心,避开那个坏掉的,迅速通过。
边跑胸口边沉重压抑着。
明明是器械坏了,明明是受害者,只因为“为什么别人跑都不坏,只有到你才坏”,就可能要承担骂声,做了活在镜头前的艺人,不能有正常人的苦痛吗,但凡不够坚韧不屈,就要被一杆子打到矫情的行列里,冠上有心机的头衔。
言卿知道她的时间早已远远长于别人,还是坚持着全部跑完。
其余另外六个队长高高矮矮都有,没有跟她太相近的,都依次完成,排名当场公布,言卿排在末尾,将失去对队友的选择权。
之前嚷着让言卿选的姑娘们都尴尬地不再出声。
位处第一名的队长挑人时,点到了欧阳,欧阳舞蹈出色,理所当然是热门选手。
言卿对她弯弯眼,跟大家一起鼓掌。
欧阳却没动,转身面对导师团:“我想提出申请,让被选择的选手,也有主动权,我自愿去跑一遍障碍,如果时间能短于第一名的队长,请让我自己选择团队!”
导师团惊讶,节目组也紧急展开讨论,接受了这种能够增加节目看点的提议,现场的气氛也被热烈推高。
欧阳高挑,身形健美,分分钟冲破障碍,喘着气一路跑到言卿身后,骄傲搂住她肩膀:“我选言言做我队长。”
有她开了先河,逐渐有选手效仿,但大多数还是不愿意费力,接受了选择。
随后小卷毛也吭哧吭哧跑上障碍,累到劈叉回到言卿身边:“我,我也选言言!”
除此之外,不再有人甘愿花费体力去选择言卿,甚至还有细小的声音传出:“两个舔狗。”
没过多久,团队分组结束,言卿其他的队友都是被剩下没人要的小可怜,整个组的实力彻底两极分化。
贺眀瑾宣布:“按照今天的节目流程,接下来将有部分主流媒体过来,只是拍些外景新闻图,大家不用紧张。”
他说完这句话,偌大场地忽然传出嗡嗡的异响。
所有人寻声抬头,发现是侧面一块巨大的led屏幕,之前一直在播放赞助商的广告,现在却被换上了其他视频。
看得出来画面是航拍,场景熟悉,就是刚才进行完的分组游戏,只不过拍的不是选手,而是导师。
镜头推进,进入障碍的人是云绫。
云绫有种恐怖的预感,头皮一下子炸开。
画面在她进入圆柱筒阶段时,被无限放大,细致地从另一侧的角度,拍到了她用身体挡住节目组镜头的手,自衣袖中掏出一个细小工具,拧动螺丝的动作,配合着无辜的表情,全部赫然在目。
全场鸦雀无声。
后方响起此起彼伏的拍摄声,过来的媒体把镜头齐刷刷对准大屏幕。
云绫浑身僵硬,嗓子里挤出气音,嘶声道:“不是,是……是误会!”
但视频并未就此停止,继续播放着言卿掉下时的慢速片段,她抓到那个被动过手脚的扶手,螺丝当即脱出,才导致她滑落。
紧接着,屏幕上分别列出每个跑过障碍的个人资料,专门标记身高,只有云绫和言卿一模一样,其他人都有明显差别。
最后的结尾,是醒目的一句话,“无论你是谁,都不能伤害我们任何一个少女”,落款,留的是乘风视频《巅峰少女》节目组。
言卿定在原地,脑中混乱地巨响着,一眨不眨看着屏幕,眼眶逐渐染红。
什么节目组……
节目组才不会做这种腥风血雨的事!
是霍云深提前安排了自己的航拍。
他也根本没有离开,这段时间消失,是为了让真相赶在媒体到来时公之于众!
如他所答应的,剔除暧昧,剔除于她不利的麻烦,不等,更不隔夜,当场把她身上受的不公彻底揭掉。
言卿指尖抠着手心,不让表情失控。
她想去看看他……
他湿了水,不知道有没有换衣服。
现场一片杂乱,言卿被各种不同的手拉着拥着,媒体的声音似乎相隔不远,还有云绫变调的澄清,她都感受不真切,但唯独一道如有实质的目光,沉沉落在她身上。
言卿敏感地看过去,远处墙角的阴影里,站着那个穿着朴素工作服的男人。
她等不下去,找到总导演,强调自己现在绝不适合出现在媒体面前,容易说错话,导演正焦头烂额,但此时此刻,更明白言卿的特殊性,百忙里还抽空让她提前去休息,看看受伤没有。
言卿绕到远离媒体的休息区,手轻颤着给自己换衣服,戴帽子口罩武装,直到打扮到认不出来,才口干舌燥地跑着远路,往霍云深的位置靠近。
她为了避人,躲开偷拍,踩着还没太干的鞋子走了很远,却在空无一人的游乐场院墙边上,迎头撞上了同样乔庄着赶来找她的霍云深。
偶尔有吵闹的人声传来,外面还有商家开业的鞭炮在响。
言卿忍住满腔的情绪,抬眸看他:“外套是换了,里面的衣服换了没有?天太冷,湿着容易生病。”
霍云深望着她,指腹蹭了蹭她的脸:“还没来得及,时间有点赶。”
可以交给别人做的,但事关于卿卿,他总要亲眼盯着才行,况且……也没带能换的衣服,路上堵车,来送的人也还没到。
他低声:“找人送了,你能不能陪我去车里换。”
言卿鼻子更酸。
霍云深低声:“这边我会安排好,你陪我,行吗。”
言卿形容不出酸胀的心情,语无伦次说:“行……行行行,怎么不行。”
霍云深始终泛着白的唇角终于翘起,走到她面前蹲下:“上来,我背你。”
“……我可以走。”
“你鞋子湿了,听话,”他固执地去揽她腿,“让我背你一次。”
风很凉,吹过他弯折的身体。
言卿拒绝不出口,慢吞吞贴上去,搂住他脖颈,伏在他脊背上。
透过外套,还能感觉到里衣的潮。
墙边一圈没有游乐设备,没有人声,只有荒草乱长的一条小路。
言卿扣着大帽子,脸垫在他肩上,鼻音闷闷地说:“霍总,你准备的太多了。”
他依然是之前那句话:“你需要的,我都会准备。”
她跟着他一步步的前行颠簸着,满腹的话想往外倒,最后不知怎么,就想起心爱的暖手宝,委屈地冒出来一句:“我的乌云丢了。”
霍云深猛地站住,全身微微发颤。
言卿不解,刚想问他,他又慢慢迈开脚步,继续往前。
她看不到他的样子,只听到紧绷的声音:“没丢,一辈子也不会丢,你的乌云一直在。”
“我还想要那个暖手宝……”
霍云深咽着喉咙里的甜甜苦苦,眼前发黑,沙哑笑着:“给老婆买,要多少买多少。”
言卿想辩解点什么,恰好见到了前面近在咫尺的车影,他们到了。
闵敬从驾驶座下来,拉开后排车门。
有别人在场,言卿有点难为情,打算开口,让霍云深放她下来,忽然听见他没头没尾说了一句:“别害怕,我没事。”
不等她明白,霍云深已然安稳让她落地,把她送入车里,他面容苍白地定定看了她一眼,眼帘无力垂下,整个人向前一栽,重重倒在了车边。
言卿脑中轰的一炸,反射性扑过去搂住他,惊恐地脱口而出:“云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