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穆遗憾摇头,两指并拢,轻轻点出。
一声嗡嗡剑鸣,轰动不已,震得四野动荡。
“八方云烟,一式留神!”
剑光有如蛟龙!
冲天而起!
一袭衮龙袍化为流光,撞破左端云垂挂于虚空的浩气长河。
喀嚓!
这方足有一州之地大小的春秋洞天,宛若脆弱的镜面四分五裂,登时漏开一道巨大的口子。
“左先生,这份道理你目前可能接不下,还是留待以后再去参悟吧。”
赵穆以身化剑,斩断浩气长河。
两指点在左端云的额头之上,如暮鼓晨钟敲响撞动,将走火入魔的对方唤醒过来。
“多谢陛下施以援手。”
心神快要崩裂的青年儒生,神色惨淡,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他深深呼吸一口气,努力强迫自己不再去想“心与理”、“知与行”。
“可笑我还想以帝王之学,做帝王之师,开万世之太平。”
“没想到陛下所学,胜我良多。”
“之前侃侃而谈,长篇大论,真是班门弄斧,贻笑大方。”
左端云颓然跌坐于山头,摇头说道。
罡风吹来。
似钢刀刮面。
他却浑然不觉。
这位上阴学宫的周天榜首,当下身心,如坠冰窟。
那八个字委实太过沉重,比之三山五岳加在一起更有分量。
不仅没有拿起,心境反倒被震得七零八落,差点从先天大宗师跌落下去。
“左先生谦虚了,你迟早都能握住那八个字,将其作为立道、证道之根基。”
赵穆俯视而下,轻声说道。
左端云适才就像软弱无力的稚子孩童,挥舞着一把千斤大锤。
看似威风八面,无人可挡。
可一旦自己拿捏不住,反而容易被伤到。
并非是他太差劲,实乃心学过于惊世骇俗。
凡境九重的左端云,如何拿得起足以支撑一位儒门圣人的立道根本!
“我苦思冥想二十几载,三进三出书山学海,好不容易才从文圣一脉学说当中,窥见更进一步的希望。”
“却未曾想到,所谓的王霸之术,压根入不了陛下的法眼。”
左端云有些意兴阑珊。
他本来意气风发,打算与大周天子一同携手。
对抗圣地,统一神州,建立万载不变的宏伟皇朝。
可一番对答之后,左端云方才明白并非如此。
倘若把圣人之道比成一座大山。
那么他自认为还在山脚转悠。
而那位年轻至极的大周天子早就登上山顶。
两者之差距,不可以道里计!
“左先生,你的道心便如此脆弱么?”
赵穆俯视而下,沉声问道。
“拿不起就放下,等到学问足够深厚,见识足够宽广,修为足够高绝,再去尝试便好。”
“可要是因此自暴自弃,那谈什么为万世开太平,为往圣继绝学?”
左端云浑身一震,面色肃然。
右手抚摸着那块裂出一条缝隙的春秋玉印,闭上双眼。
过了好久,才缓缓睁开,平静道:
“事到临头,道心动摇,让陛下见笑了。”
“这场文斗一败涂地,左某还有什么脸面奢谈帝王之学。”
赵穆洒然一笑,淡淡道:
“左先生何必气馁,朕有心为天下士子,再立一座学宫。”
“你若是愿意,不妨留下来。”
“学宫祭酒,虚位以待。”
他难得找到一个有胆气反抗圣地,有想法打破垄断的同道中人,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左端云想当董仲舒,赵穆却要让他做王阳明。
以心学开宗立派,莫说进圣庙,成为天下儒首。
哪怕是当上儒门第五位圣人,也并非不可能。
“学宫……”
左端云愕然。
“没错。”
赵穆昂首望天,声震洞天。
“既然上阴学宫自称传承儒门正统,朕就立一座稷下学宫,好让天下士子,无论寒门、世家皆可求学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