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父(1 / 2)

通过我进入无尽痛苦之城

通过我进入永世凄苦之坑

通过我进入万劫不复之人群

我是神权神志神爱的结晶

在我之前未有永恒之创造

我将于天地一同长久

进入者必将断绝一切希望

——但丁《神曲地狱篇》

少管所内。

李康正和其他青少年一起上思想品德课。

他在这群人里算是年龄最小的那一拨,哪怕身高像抽条的柳芽,仍难掩稚气。

为了印证这个离奇的猜测,解临和池青两人拿着通行证一路走进去,最后在少管所食堂和李康见了面。他身上已经看不出被抓时那种很深的郁气,只要不提到他弟弟,他就跟千千万万的同龄人一样。

这个时间不是饭点,食堂里没什么人。

泛着油光的桌面,缓慢转动带起一阵凉风的风扇在头顶盘旋。

李康坐在对面默默地看着他们。

对视间,他忽然觉得对面这两个人的瞳孔有一种奇异的压迫感,像一阵深黑色的漩涡,几乎要让他怀疑这两个人是他的“同类”,但是再一看,嘴角带着笑意的那个人眼里那抹黑色的东西消退殆尽。

男人身穿一件黑色西装外套,里面搭了一件白衬衫,衬衫扣子开了两颗,驱散外套带来的几分“正式感”,他挽起袖子,笑吟吟地问他:“在这里待得还习惯吗?”

男孩还记得是谁把自己送进来的,他沉着脸没有说话。

解临随口说:“你不用紧张,我们就是来做个回访,如果你表现好的话,可能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池青闻言挑了挑眉。

他来之前可没听季鸣锐提过这茬。

池青今天没戴手套,两只手严严实实地插在兜里。

解临不动声色地碰上池青的手背。

【我说的是“可能”,又没说“一定”。】

池青:“……”

敢情在这骗小孩呢。

李康毕竟还只是个孩子,他并不想在这里多待,问:“真的吗?”

解临:“真的。”

“你们要问什么?”

解临抬手,卡在指节处那枚银色戒指和李康脖子上挂着的东西颜色一样:“问问你脖子上这条十字架项链。”

李康显然没想到解临想问的问题是这个。

解临问:“自己买的吗?我去过你家,你家里没有任何和宗教相关的东西,你父母也不信这个。”

“……”李康低头看了眼自己脖子上那条项链,十字架泛着银色光芒,说,“别人送的。”

“谁?”

时间回溯到最初的那场雨夜,猫被开膛破肚,猩红色血液混着雨水淌了整条街,那名叫李康的男孩从便利店里偷了一把锯齿刀,他来到野猫聚集的地方,把这些野猫当成自己的弟弟泄愤。

雨水打在水泥地面上,稀释了身后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李康身上披着一件过大的雨衣,雨衣上沾满了血水,他的动作并不熟练,下第一刀之前手仍在抖,刀尖卡在猫的脊骨上,一时间没办法继续往下。

有那么一瞬间,他是想过放弃的。

他并不知道自己身后立了一个人,一个身形高瘦的男人,男人穿着黑色雨披,雨帽尖尖地,帽檐耷拉下来,盖住了他的脸,他像个从黑暗里走出来的巫师,神秘又危险。

男人脚上的雨靴也沾着地上的血水,走路声就像雨滴砸在水洼里一样。

“小朋友,”李康听见身后有一把略带沙哑的声音说,“这样杀猫,是很费力气的。”

李康手一抖,差点被刀上的锯齿划伤:“……”

男人继续说:“你应该刺它的心脏。”

李康回忆到这里:“他说他是教会的,刚好路过,问我为什么要杀猫,只要我说出来,天主就会谅解我。”

一个小男孩偷偷干坏事被发现,心理素质没那么强,刀掉在地上,溅起血水。

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这个陌生的人说起自己的弟弟。

也许是因为黑暗、雨夜、杀戮、流淌的血水、猫睁大着的像铜铃般的眼睛,以及男人带着引诱的口吻。

“我讨厌他,”李康把刀捡起来,防备地抵在自己胸前,看向面目模糊不清的男人说,“讨厌得恨不得想掐死他,他每次在夜里哭,听到他的声音,我很想掐死他——”

“主听见了你的声音。”

“……”

男人说着缓缓蹲下身,李康依旧看不到他的面目。

雨势变得更大了,倾盆而下的雨幕像一道屏障,挡在男人面前,让他本就模糊不清的五官变得更加难以窥探。

李康只能看见男人的眼睛。

那是一双仿佛能看见死亡的眼睛。

“你知道吗?”男人看着他,一字一句说,“你弟弟心脏的位置,和这只猫心脏的位置,可是很像的。”

雨水顺着帽檐钻进李康的面颊上,冰冰凉凉地像一条毒蛇。

-

“——教唆犯罪?!”

派出所里,武志斌皱着眉道。

这几起案子圆满落幕,队里本来给武志斌放了一个长假,让他好好休息,去医院谨遵医嘱,做做腿部康复,然而这假才刚批下来,就横生变故。

解临和池青从少管所回来之后,把情况告知了武志斌,并且要求重新审问其他几名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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