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建华把筷子放入饭盒,饭盒放到地上,缓缓转身仔细看一下自己的家。
这栋房子建于解放前,只有一间房,建在山岭上,距离队里其它最近房屋的直线距离五百来米,如果走路却有一千五百多米,充分体现了山区“望见屋,要走哭”的特点。据说原本为瞭望用,后来解放了,这一功能丧失,房屋也被荒废。
龙建华刚到时,陈大牛征求他的意见——是到社员家里住、搭伙,还是单住一栋屋子时,他觉得与人家不熟,不想住到人家楼上,所以选择单独住,就是这一栋。
当陈大牛指着这栋屋给他看时,他的内心是极度绝望的。当时,这栋屋只是一个空荡荡的架子,上无片瓦,一块挡板都没有,哪能住人?
当时陈大牛呵呵笑着说,“也不要急,很容易解决的。”
他站在坪里大声吆喝几句,大体的意思是:那里现在要住知识青年了,谁以前在那栋屋子拆过木板的,把木板还回来,每块木板还要搭上五块杉树皮,多了更好。
除了那些在割禾苗的妇孺,所有男劳动力全都停下手里的活,马上跑回家。龙建华和陈大牛到“屋子”后不久,他们就扛着木板和杉树皮,带着工具到来。
来到这栋屋子的时候,他的心更凉了,地上不但长满了灌木、刺蓬,地面还满是野猪粪。
在看到陈大牛带着社员叮叮当当将木板钉好、房顶用杉树皮盖好之后,虽然屋子的上半部分还是空空如也,但至少可以防止蛇类进来,他才稍许安心。
初时什么家具都没有,只有带来的一个箱子、一床被子、一副床单、一个饭盒、一个手电筒和一只铁桶。后来陈大牛给社员安排一下,有的拿来一些稻草帮他铺在地上作床,有的拿来木墩当凳子用,有的用箩装来一些蔬菜,陈大牛给了一盏马灯和一把柴刀,把“家”又充实了一下。
经过半天的劳作,他把屋里和屋坪里的灌木和刺蓬清理干净,找来石块在屋外和屋内各垒砌一个简易灶;出去搜寻一圈,借回一个铁锅和一些米,渡过了第一个下乡的夜晚,也感受到了一个晚上野猪带来的恐惧。
“这也太简陋了一些,不能就这么过一年多啊。大牛哥这锅,得早点还给他,他家现在只能用大锅炒菜呢。还要买一个煮饭的铁鼎、炒菜的铲子、菜刀、油盐罐、盛米的家什、镰刀、蓑衣、斗笠……买的东西多了,都要钱啊。”
缓步走到门边,拉开门栓,打开屋门。
蓝蓝的天上,一轮弯月悬在空中,把屋前树林的倒影映在屋坪上。微风刮得树尖摇晃,树影在坪上左右移动,有如画家泼墨作出来的山水墨画。如果是前世,他也许会大吼几声,这也太有意境了。
可现在,他只感觉到这一切都阴森森的,很瘆人。慢慢地挪动双腿跨出一尺多高的门槛,接着坐在门槛上,看着前方树木顶上白色的氤氲发呆。
屋外的“灶”又被野猪拱倒了,明天还要重新再砌;那小堆柴也被拱得乱七八糟的,整整齐齐铺在地上晒的灌木也被弄得七零八落。
龙建华狠狠地低声说道,“两头大野猪,六头小野猪,总有几头会成为我的肉食!”
这个时候的野猪还不属于保护动物,只是山村里的祸害,杀之吃肉不用有任何思想负担。
“切菜用手撕,炒菜用树枝,现在除了带来的钢笔、手电筒、洋铁桶和借来的锅、马灯,可以说是手无寸铁了,要想弄野猪,任重而道远啊。”
一个经历科技高度发达时代的人再度回到这个年代,竟然有一种束手无策的感觉,是一种莫大的悲哀。
远处,哼哼唧唧声再度传来,野猪又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