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晓看在眼中,心中有了别样的计较。
他竟从一个稚子话中,听出了隐晦的招揽之意。
“不知贫僧何时得罪过殿下?”继晓仍在继续试探。
他指得是祝又樘百般阻止祭天之事。
“国师误会了。”祝又樘拿解释的口气说道:“吾绝无针对国师之意——”
言下之意便是,所针对的,从头到尾都只有宁家罢了。
继晓笑而不语。
他就知道,这个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小殿下,心中绝不会没有仇恨。
幼时遭遇的磨难与不公,是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啊。
这一点,他比谁都要清楚。
正因如此,他一早便想过要借太子之手,但念其年纪尚幼,本想着还需再养上一养——谁知,小殿下成长得这般快,已会握刀伤人了。
可到底力量微渺,这刀握不大稳,便又想到了借他之力。
聪明。
这步步筹划的模样,与他幼时,倒有几分相似之处。
继晓眼底生出两分欣赏之意。
“吾知道,宁家之于国师,亦是压制。眼下虽不能一举拔除,可若宁通倒下,宁家必然元气大伤——而国师此时出面,亦能自挽局面。”
继晓依旧没说话。
这话说得浅显,却对极。
宁家素来嚣张猖狂,且心无信仰,目中无人,软硬不吃,对他从无半分敬重不说,更多番打压,屡屡使绊子,将他视作威胁。
就如此番宁通欲借祭天之事行不轨之举,他即便不愿理会,却也无法直面拒绝。
他原本想着,待祭天求雨事成,他在皇上与百姓心中地位再次攀高,如此也能让宁家有所忌讳,他日后行事亦会更加顺心,可谁知中途出了这样的差池。
如今眼看祭天之事就要落空,别说是再立威名了,便是不跌落谷底,都已是幸事。
更别提要借那一百罢十一条死前会充满怨惧的人命来增添修为了。
可是这些可以都再等。
眼下重要的是,太子这座山来就他了——此乃意外之喜。
“殿下想让贫僧怎么做?”
“自然是顺应天意。”
继晓听明白了。
要他踩在宁通的身上,去自圆其说。
但他不得不提醒这位殿下的是:“单凭此事,尚且不够。”
淫靡之罪,伤及的不过是名声罢了。
“单凭此事自然不够,可这世间之事,无独有偶。如此德行败坏之人,必有恶行,而既有行,必不会不留其痕——”祝又樘点到即止,并未多言。
听出了他语气中笃定之意的继晓,自然知道此时该说什么。
“那贫僧便随时听候殿下差遣。”
“有劳国师。”
继晓适时起身。
“贫僧告辞。”
祝又樘点头。
继晓即将要出殿门时,却忽然驻足,缓缓转回了头,双手合十,看向坐上的祝又樘。
“贫僧还有一事不明,想斗胆请殿下解惑——”
“国师请说。”
“殿下是如何肯定即便不必祭天,也会落雨的?莫非,殿下身边还有擅推演之术的能人不成?”后半句透着玩笑的意味。
皇上几番提到那些所谓仙人警示,皆咬着一句话——不必活人祭天,当日亦会降雨。
而这些警示,与太子有着直接关连。
这一点,着实可疑古怪,他不得不明问一句。
继晓静静等着祝又樘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