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待如约定的那般上了二楼雅间,见着了对方的打扮,客嬷嬷不由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恕我直言,姑娘这可不像是要寻教养嬷嬷学规矩的样子。”
客嬷嬷坐下后,眼神有几分探究地打量着坐在对面的人。
她阅人无数,练就一双毒辣的眼睛,哪怕对方此时戴着幂篱遮去了面容,她却也能单凭身形便可断定对方的年纪应在十五六岁上下。
而看其衣着与坐姿,及身边带着的丫鬟,显然是富贵人家的姑娘。
“嬷嬷猜得不错,今日请嬷嬷前来,确实不是来讨教规矩礼仪的。”对方开了口,声音略微压得有些低。
客嬷嬷笑了一声,起了身来:“既如此,那今日我倒是来错地儿了。”
她如今可是不轻易见人的,只因对方接连数日命人上门相请,带去的礼也不轻,她本以为是遇到了个大主顾,这才勉强前来相见。
谁知却是个别有用心的——
“嬷嬷不妨先听一听我接下来的话,万一您会觉得感兴趣呢?”
随着这道话音落下,有“啪嗒”一声轻响传入客嬷嬷耳中。
客嬷嬷看着对方取出的那只荷包里露出来的银锭子,眼神微微动了动。
她对对方接下来的话完全不感兴趣。
但她向来对银子极有兴趣。
尤其是最近。
恰逢此时对方抬手相请,道了句“嬷嬷请坐”,客嬷嬷便也就做出一副耐着性子听一听的模样重新坐了下去。
“听闻嬷嬷先前曾教过张家二姑娘习规矩礼仪。”
客嬷嬷淡淡地“嗯”了一声:“都是旧事了。”
这种事情,是拿来让别人说的,而不是自己百般炫耀。
“哪怕是旧事,却也是实情。”幂篱之下,对方似笑非笑地说道:“嬷嬷既曾教过张家二姑娘规矩,想来对她的性情作风必然也是清楚的——”
客嬷嬷微一挑眉:“怎么,姑娘莫不是想打探张二姑娘的私事吗?若是如此,恕我不便多言。”
她混迹市井与富贵人家之间,手上的消息自是多得很,可哪些消息可以拿来卖一卖,哪些消息半个字也不能多说,她却是分得清的。
若连这点轻重都分不清,她怕是早活不到今日了。
“打探倒是不必了。”对方笑了笑,讲道:“张二姑娘性情任性乖戾,行事不顾规矩体统,这些以往在小时雍坊里是人尽皆知的,可近些年不知是怎么了,竟好似尽被世人忘干净了似得……”
旋即,拿极轻松的语气说道:“我不过是想借嬷嬷之口,叫世人将这些事情重新想起来罢了。”
当然,具体是要‘想起来’哪一些,还得是她说了算。
客嬷嬷听得诧异之余,不禁冷笑出声。
她倒没想到今日会是这么一份‘大生意’——
大到能叫她将自己的命都给填进去!
“姑娘说这话我就不赞同了。”她看着对方,道:“据我所知,张家姑娘幼时的性情,至多只是直率些罢了,可小孩子直率爽朗些,向来不是坏事。相反,恰可见心思纯粹不擅遮掩。倒比那些在暗地里耍弄心机的人要好上太多。”
虽然她在说这些话时,良心仿佛在隐隐作痛——毕竟那是个小小年纪,便将她吃得死死地,与心思纯粹压根儿扯不上半点关系的小姑娘。
可谁叫那是她的金字招牌呢?
除了可劲儿地夸着捧着,还能怎么办?
幂篱下,蒋令仪微微咬了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