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夏驻扎在宁安的军队算不上精锐,与那常年镇守边关紫塞的悍勇兵卒相比起来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军营里的日子,千杯俱饮皆是男儿事,稍有不合便是约架斗狠,道理硬还不行,拳头也得硬才好使,军中的将领们也并不反对这种约架斗狠的事,他们都是钧天府中出身的修士,凡骨七品以下的人,只要不逾越底线,爱怎么闹怎么闹就是。
正是因为这种尚武风气,虽然都是在军中服役,抛开真正的军衔军阶不论,这些当兵的心里还另有一套标准,出过围剿任务与修士搏杀过的看不起那些只与凡人操戈比武的,上过战场杀过妖族的看不起那些没见过血的软脚虾,在紫塞服过兵役退下来的看不起驻扎宁安这片安逸地方的。
这些人只要一看见什么不如自己的,立马就有满腹的怨气,也不知道是在真抱怨还是在假抱怨。
曹琛便是这些人中怨气最大的一个,只不过他是真有怨气,这怨气积得久了甚至是到了怨恨的地步。他脑子笨,又是个死脑筋,小时候的事大概是记不清了,只记得自己的亲弟弟曹宇在一年前上战场时被妖族杀了,他亲眼看着,至于具体的场面,他早就忘了!
妖族虽是被赶出了古夏,但并不代表那些畜生就这么安分了下来,边境紫塞,这“紫”之一字可不是取其尊贵与神秘,而是那泼天的鲜血常年淤积不散,是胭脂凝夜紫的紫,不是紫金贵人的紫。
他虽然脑子不好,但有些东西可不敢忘,这不,就是这么一泡尿的工夫,他又想起来一点事情,曹琛那生满老茧的手拍了拍脑袋,这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就是容易东想西想。
他兄弟俩的爹娘好像也死的挺早,但他俩是被洪统领从雪地里捡回来的,这洪统领真是个好人,若不是洪统领恰巧经过,他和曹宇早就冻死在那冰雪天地,哦不,冰天雪地里了,只可惜他与弟弟在修炼上都没什么天分,别人吃得了的苦他们吃,别人吃不了的苦他们也吃,但这二三十年的工夫下去,离那种下仙根,脱去凡胎的关键一步仍是差了十万八千里,要不然他早杀的那些妖族屁滚尿流了。
洪统领御下极严,平常可没少给他和曹宇“开小灶”,当初整得他们哭爹喊娘的事,现在回过头来看竟有些恍惚,是他们自己不争气,没那个悟性,就是悟不到那冥冥中的一缕天机。
听那些睡在一张铺子上的兄弟们说,洪统领是什么化境,比那些自称“仙人”的厉害了不知多少,好人总是没个好报,这么厉害的人,死得竟比曹宇那小子还要早!
好在这接替洪统领位置的人还像个模样,姓朱,虽是宁安军中的土著,但听说这位朱统领的手上可是染了不少妖族的血,曹琛也远远的看见过他,只能感叹真是英雄出少年,不得不服气。
妖族都是一群该死的畜生!曹琛呸了一口,他今年四十出头,在战场上瞎了一只眼睛,断了三根手指,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更是不计其数,曹宇战死,军中怜恤他的功劳苦劳,再加上是洪统领捡回来的孩子,本打算让他退役还乡,安享余生。
可曹琛是个死脑筋,洪统领死了,亲弟弟也死了,他又没结老婆,这世上还真就只剩他孤零零一人,他只一心想着多少几个妖族的畜生,又哪有什么余生可以安享!
无奈之下,军中便许他不退,只是找了个名号,把曹琛掉到宁安挂个闲职,安排他统领调度这军营向内百里的侦查事宜。
这还不算,又给他配了整整五个副尉,要知道往常他这个职位最多也就配上一个副尉,更多的时候都是不设副尉一职,摆明了就是让曹琛享个清闲。
曹琛嘴里哼着些污言秽语,沙场浴血之辈好的便是这直直白白的露骨东西,除了那句“塞上燕脂凝夜紫”之外,他也背不得那些文绉绉的话,反倒是这几句不离“姑娘白胸脯屁股蛋”的俗话更对他的口味,他一直就好奇,兄弟们常年驻守紫塞,怎么就能编出这么生动的歌词儿来,只怕是那每次只一二十日的省假,有大半日子都是在女人肚皮上滚过的。
这女人最好别是自家的女人,像他们这样的人,最好就别成家,一年半载的都回不去一次不说,还保不准哪一天就死了,留个人在后面要么是守活寡,要么是守寡,那可不拖累了别人了
曹琛走的还是以前那条山路,自从被调到这边来后,职务内的事全被手下那五个副尉兢兢业业的打理妥当了,根本就没他什么事儿,除了进城里喝酒,既喝烈酒,也喝花酒,除了喝酒之外还真不知道能干些什么。这下他又觉着奇怪了,以前总觉得这喝酒玩女人的日子就是天下极了,千金不换,这下真闲了,却又觉得不是个滋味。
“有人”
曹琛走在林中,忽然见得前方不远处伏着一团灰扑扑的东西,他喜欢喝酒,但是从不买醉,是在紫塞那边养成的习惯,军中虽然严令禁酒,但兄弟们每次省假回来,哪里有不带上一口两口的,但妖族可不会专挑你清醒的时候打过来,所以喝酒可以,但喝醉就万万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