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挑出一个柿子啃了:“阿生有什么高见?”
阿生笑道:“这个问题,我还真的是有看法。”
“愿闻其详。”
“北方草原,在非常漫长的过去和非常漫长的将来,都是中原王朝最大的痛苦。从三皇五帝的时期就有北狄,后来是匈奴,现在又有乌桓、鲜卑、羌族。我们花费极大的代价打跑了北匈奴,也花费极大代价内迁了南匈奴。但是匈奴没有了,乌桓鲜卑羌族就兴起了。即便现在我们能够灭掉乌桓鲜卑羌族,将来草原上还会诞生新的敌人——”比如金、蒙古、西夏、女真。
曹操已经忘了吃东西,全神贯注地听妹妹讲。
“真正的问题,从来就不是叫某个名字的某一支异族,而是草原本身。只要草原还在那里,那里就会孕育彪悍的、贫穷的,因此以劫掠为天性的人类,随时准备乘虚南下。”
曹操的眼睛越来越亮,这种上下俯视千年的阐述问题的视角太过开阔,仿佛是给他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阿生的意思是,无论是大肆屠杀还是内迁教化,都不是根本的办法。杀是杀不尽的,内迁也是迁不尽的,那要怎么办呢?”
“外迁。”
“外……迁?”
“在草原上建立城市和郡县,开拓田地,开采矿山,发展商贸,让原本逐水草而居的人定居下来,让汉人移民的生活方式去影响他们。”阿生因为微笑而眯起的眼缝慢慢张开,“阿兄听明白了吗?虽然我这么说不环保还违背自然规律,但消灭‘草原’,就是消灭了彪悍、贫穷和劫掠天性滋生的土壤。”
“正是这样啊!不应该把他们迁进来,而是我们走出去!”曹操拍案而起。他兴奋地在室内走了五圈,才冷静下来。“这可要花费很长的时间啊。”
“治本的办法,本来就要比治标的办法要难。我也只是个坐在安逸的书房里空想的无用之人罢了。”
“阿生怎么可以妄自菲薄?!”曹操叫道,“就你刚刚的这番言论,足以让许多高官显贵惭愧了。”
阿生连忙摇手:“他们只是没往这个方向去想。其实本来就是,费尽千辛万苦打了好几遍的地方,没道理不去统治的。再说打仗费钱的这件事,本来就有些不可思议。”
曹操恍惚了一下:“打仗费钱,有什么不对的吗?”
“打输了当然费钱。但是如果赢了,为什么不让战败方来承担战争的代价呢?比如战争赔款什么的。”
“战争……赔款?如果你是指他们进贡的珍宝异兽……”
“那种不能吃不能穿的东西要来有什么用?”
“那……”
“额……要不我们改天再谈这个问题?”
“不行!”曹操又是一掌拍在几案上,“现在就讲!”
既然少年你这么不怕三观震碎,那我就举个例子好了。“例如,鲜卑入侵,杀平民四百,我们反击得胜,杀敌三千,自损八百。鲜卑转而求和。”
“嗯嗯。”
“其出不义之师犯我边境在先,那四百平民的抚恤,是不是该由鲜卑承担?阵亡的八百将士的抚恤,是不是也该有鲜卑承担?”
“那是自然。”
“再有,受伤残疾的将士民众,他们下半生的生活,是不是也该由鲜卑出资?我朝因此消耗的粮草,荒废的田地,需要重修的房屋城墙,百姓受到的惊吓,是不是也该由鲜卑赔偿?”
“……”
“又有三军的犒赏,也该他们出钱啊。”
你是魔鬼吗?“阿生,阿生啊,鲜卑怕是赔不起。”
“一次性赔不起,可以分几年付嘛。没有钱没有粮,可以用牛羊马匹抵啊。若是觉得这样难以过活,我们也收人。五岁以下的异族孩童,我愿意以一百金一个的价格收。想来圣上和世家也不会嫌弃异族的壮劳力的。人少了,正好减轻异族的食物压力对不对。只是这样而来的人,需要打散了为奴,分散到全国各地去,不能让他们聚集在一起。”
妈呀,绝户计真狠。曹操拔腿就跑,阿生越说越恐怖,跟神话故事一样,他需要冷静下来重组三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