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园林的规模越发庞大了,似乎刚刚还举办过春季的狩猎活动。但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有些萧条的民居和偶尔出现的荒芜田地。今年又是大疫横行的年份。
曹操叹了口气,拿胡子去扎儿子。“你运气不好,生在这种时候。”然后带着人从雒阳城北绕路。他的目标是东郊曹家别院。
“先到雒阳看望你祖父,再带你阿母回乡。总不能经过了雒阳却不去看望长辈。”
曹昂点点小脑袋:“好。”
儿子乖巧,且越是靠近城东,周围的景象就越发眼熟。曹操不由高兴起来,他拿马鞭指指前方:“我比你还小些的时候,也是丧母。当时我和你二叔为母守孝,就住在这个别院里。”
“父亲的母亲,那就是祖母。”曹昂仰着头,不懂就问,“但雒阳不是还有一位祖母吗?”
“那位祖母,是你祖父的续弦。”
曹昂:“哦?”
他知道嫡庶,但还是第一次知道续弦,于是免不了听曹操解释两句:前后两位都是嫡妻,生的都是嫡子,但从继承权上说,原配的子嗣要更加优先。“我听说别人家继母子不合的事情也是有的,但你如今的这位祖母,还算正直。”
幼儿园小朋友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孝顺祖母的。”
曹操板着脸:“若是她有不当的地方,你就不孝顺祖母了?”
“也要孝顺祖母。”曹昂小脸皱成一团,“但是……但是……”
“但是同时要保护好自己。”
小曹昂眉头展开了:“就是这样的,谢谢父亲教我。”
曹操摸摸长子还没有留发的头顶,有些欣慰。“眨眼阿昂都这么大了,今年不光让你见祖父祖母,还让你见二叔。”
坐在牛车上的丁氏闻言有些讶异:“二郎也要来雒阳?”
“五年没见到她了,交州有再多的事务,也该回来了。”
丁氏神色一时有些复杂:“二郎还是独身一人吗?”
曹操“哼”一声:“左右我养得起。”
“二郎哪里就养不活自己?她比男子还能干呢。”丁氏嗔了一句,接着就把已经露出疲惫样子的曹昂抱回到牛车上,“阿昂,你二叔要回来了。她为曹家付出良多,你要尊敬她知道吗?”
丁氏说话就是能够摸准曹操的脉,于是曹操也就放开手让妻子去给儿子科普了。
对于曹生这个二叔,曹昂一直是当作传说故事来听的。颜值高、智商高、人气高,性别成谜、行踪成谜、资产成谜,可不就是个传说故事吗?
饶是做了心理准备,曹昂第一次见到二叔的时候,还是愣住了。
那正是初夏,别院门前的老槐树上缀满了花朵。曹昂跟着姐姐弟弟一起,在树下玩耍。姐姐阿榛是个小公主,没有大人在的时候就流露出几分脾气来,指使弟弟们捡槐花有模有样的。
“阿昂,阿铄,多捡一些,回头让乳母蒸花饼给我们吃。”
“槐花味苦,性寒,能清肝止血。”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悠悠地说道,“但是像阿榛这样的小女郎,和阿铄这样天生脾胃虚寒的,不可以多吃。”说话的人就仿佛正巧走到别院门口的过客,又仿佛行踪不定的游仙,突然就出现了。
乌发玉面,素衣广袖。
既平凡,又缥缈。
阿榛小公主瞪大了眼睛:“你……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们的名字?”
面前的大人弯了弯嘴角,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她慢慢蹲下,视线与幼儿们平齐:“初次见面,孩子们,我是曹生。”
曹昂第一个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问好:“二……二叔。”
“嗯。阿昂。”她笑了,一笑就让人心生欢喜。
原来这就是二叔啊。传说中三岁就以神童闻名雒阳的二叔,二十岁就写成《曹氏算术》名满天下的二叔,二十五岁就和大儒一起为《孝经》作注的二叔……礼节不拘,如沐春风,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作者有话要说:注【1】:东汉士大夫葬礼规格,可能有误,欢迎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