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菡也看到了:“有船!母亲,有船!母亲!”
足足有四层楼高的巨型海船,如同一座堡垒,破开海浪出现在东边海面上。七八根高大的桅杆,如同高塔般伫立。它在风浪中摇摇晃晃,但即便是最高的浪,也只能在它的甲板上扔下几条倒霉的鱼。在船壁密密麻麻的圆形窗户里,甚至还透出安逸的橘黄色的灯光。
与之相比,陈家的所谓大船,就是大象脚边的蚂蚁。
“是曹家的楼船!”领航的水手第一个认出来,嘶哑的声音开始喊,“救命啊!”
卜大郎连忙也跟着喊:“救命啊!”
一时间满是漂浮物的海面上都是叫救命的声音。
终于,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大船朝这边驶过来。几十个腰间绑了绳索的身影,从高高的甲板上齐齐跃下;接着,是几十个绑了绳索的圆圈状漂浮物,也被抛入海中。
数不清的绳索在巨船上腾飞的剪影,是卜大郎见过的最壮观的景象。那是希望,是力量,是安全感,是一个政权能够给予的最好的东西。
因为一场短暂的风浪,曹家的船队在海面上多停留了半日。
“阿生真是仁慈。”曹操笑道,“不是说耽误不得吗?”
阿生:“遇到海难的,能帮一把是一把。这也是大海上的规矩。”
“这又是哪门子的规矩?”
“天灾面前守望相助,就是人类的规矩!”阿生捶桌,惹来曹操又一阵大笑。
到了晚霞染红海水的时候,海上搜救队才全部返回。水手长陈无邪赤着上身从护卫船上荡过来报告,八块腹肌上泛着水光:“听幸存者说他们一行本来是四十二人。捞上来了十九个活人,两具尸体,剩余二十一人下落不明。”
阿生点点头:“你们尽力了,那就起航吧。”
陈无邪似乎是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说道:“有个孕妇见红了。若是主人不去救,大约十九要变十八。”
“你也是个不老实的。”吕布从舱顶上跳下来,“别套路主公。”
陈无邪眨了眨眼,看上去竟然有些纯良:“主人一定会去救的,无所谓套路不套路啊。”
“既然你知道她会去,又何必装可怜套路她。”
阿生无语地看两个古人“套路”来“套路”去,她一点都不想承认这些乱七八糟的词汇是从她这里流传出去的,她忙着去救人。
穿越光环保佑,最终十九没有变成十八,而是变成了二十。
卜大郎家的新生儿,被陈家族长取名为卜震。震位,是东方,寓意着从东方出现的曹家船队。
“那个水手,学艺不精,又大意懈怠,还有些油滑,不值得大用。陈家的几人,资质平平,脾气却不小。倒是卜大有些不凡。”眼看着幽州海岸出现在前方,阿生开始和秦六讨论这些陌生人的去留问题。
一晚上时间,足够秦六将这些人的祖宗十八代扒出来。
“一介乡勇,不识字也不懂工匠,怎么当得起一个‘不凡’呢?”
“陈家上船的,一个女孩都没有。卜家两个女儿都活了下来,这就是卜大的不凡。”
逃荒一年之久,要在饥饿、掠夺、杂税、疫病、暴风雨中保住两个年幼的女孩和一个孕妇,偏偏这三人都不丑。那么,运气、武力、智慧、坚韧和良心,缺一不可。
阿生走到栏杆边往后望,望着后方看押陌生人的护卫船:“靠岸之前,把卜家留下。陈家人愿意留下当佃农的也留下。那个水手……若是要走,就,你就看着办吧。”
秦六轻笑一声:“诺。”
“抛锚停船。陆战队待命。斥候伪装成流民,和那些要离开的陈家人一起上岸。”
曹操站起来,穿上自己的轻甲,拿起自己的钢刀。
吕布也兴奋地磨着刀:“若是不出意外,就是一群盘剥流民的乌合之众,五百人足矣。只是我们占了沓津,沓县县令和辽东公孙氏那里怎么交代?大郎是汶县县令,可不能管到邻居头上。”
段老头靠在舱门上打了个哈欠:“沓氏鱼肉百姓引发民变,正好被赴任的大郎撞上,沓县县令死于民变。奏折已经到雒阳了。这种末等州的末等县,全县不过几千人口,沓氏放到中原,说寒门都是抬举,杀了就杀了,皇帝未必在意了,公孙氏也未必在意了。”
“段老依旧这么……精神。”
“哈哈哈哈,小女娃,你是想说我依旧这么狠毒吧。”
“……我没有,我不是,我特别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