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现在了。”
相貌帅气的年轻人理所当然的回答后,望向林老太的视线中突然多了几分狐疑,就连之前那稍微有所回升的语气都降低下来“你不会是糊弄我呢?”
“说是要请我吃老母鸡,其实压根就没想着要给我吃。”
林老太脸色又是一僵,她还真的有这个想法。
“不是不是,我怎么会这样想,走走走,现在就到家里去,我立刻宰了只老母鸡给你补补身体,时恒,你可是奶奶的亲孙子,奶奶当然疼你了,你也别听着村里那些长舌妇瞎说,你和你|妈搬家的时候你年纪太小了,对于很多事都不清楚,奶其实是真心疼你的。”
对着林老太一副“我在很真心的跟你分享我是如何在心底疼爱你”的模样,林时恒不置可否,只在面上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
就是这份笑,让林老太心中得意。
年轻人就是年轻人,就算是平常再怎么逞凶斗狠又怎么样,只要她拿出亲奶奶的身份,再糊弄上几句,还不是很快就能搞定。
林老太对哄骗着林时恒将钱“寄放”在自己这里踌躇满志,至于通风报信告诉她这个消息的张寡妇,则是完全没有要得到钱之后和她分钱的意思。
本来这就是她的孙子,她自己的亲孙子孝敬她的钱,凭什么要给外姓人拿了去。
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想着那些红票子到了自己手上的画面,林老太愈发得意,不夸张的说,甚至到了走路都带风的地步。
今天村子里碰见林老太林时恒的村人都诧异极了,这对一向不对付的奶奶孙子怎么还亲亲热热走在一块了。
难不成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成?
面对着众人的疑惑,林老太是不太想去搭理他们的,毕竟财不露白,她心里又没打算还钱给林时恒,要是人家知道了这件事,到时候林时恒找她讨要这些闲的da:n'te:ng的家伙来作证可怎么办。
想着,林老太一边目不斜视的往前走着,一边低声嘱咐着孙子“时恒啊,你可千万别跟这些人说你那笔钱的事,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奶活了这么大岁数了,吃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你听我的没错。”
“好。”林时恒答应的痛快,过了一会,果然有好奇心强烈的人上前来问,“林家的,你怎么和时小子站在一块了?”
“这叫什么话?什么叫我怎么和他站在一块,我是他秦奶奶,他是我亲孙子,奶奶和孙子一道走在路上很奇怪吗?关你个什么事!”
林老太说话的声音难听,开口时总像是嗓子里混了沙子,要光是这样也没什么,毕竟他们这边风大,几乎每个人多多少少都有嗓子问题,可她却又爱说脏话,当这口乱七八糟的嗓音和脏话混合在一起,简直让人能一句话都听不懂的同时又浑身难听。
那人语气本来挺好,结果问了一句被骂,脸色立刻就不太好了。
她本来不想再问,结果林时恒张口笑着来了一句“我奶奶说要带我回去炖鸡汤喝呢。”
“哟!”
这老太太立刻精神了“还炖鸡汤呢?你家那些鸡不都是留着下鸡蛋的吗?怎么还给炖上了。”
而且还是炖给以前看都不看上一眼的孙子吃,这要说里面没事谁信啊!
林老太本来还嫌弃这老太婆人八卦,走在路上碰见一面打个招呼就行了还问东问西的,现在一听她提起这件事,心里就是一喜。
她正愁着没地方向林时恒展示自己这个当奶奶的多疼他呢!
想到这里,她疼爱的看了一眼笑着站在原地的林时恒,笑眯眯道“这不是我家时恒想喝吗?他这个年纪的小伙子本来就应该多吃点好的,看看,这么高的个子,身子还这么瘦,那些没关系的人看着当然不觉得有什么,我这个做奶奶可是要心疼死了,那老母鸡最滋养人了,时恒喝了身体好,我也就放心了。”
“看不出来啊,你居然还知道疼孙子,上次你家杀鸡好像还是两年前,我记得那时候你家小孙子馋肉吃饿的坐在地上哭,你看都不看一眼,直接把肉放在自己嘴里,那场面,啧啧。”
“小兔崽子能和我家时恒比吗?”
听她提起旧事,林老太脸色立刻变了,拉着林时恒就往前走“时恒,我们别搭理她,走,奶奶给你炖鸡汤去。”
她的力道虽然大,对于林时恒来说却相当于是一只蚂蚁试图抱起大树,只是他也没表现出来,顺从的任由林老太拉着往前走,还扭头冲着那八卦的老太太打了声招呼“方奶奶,我们这就走了,回见啊。”
“回见回见。”
方奶奶拄着拐,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离开,在心中暗自称奇。
这闹翻了将近二十年的人,怎么可能说和好就和好了呢。
事实证明,闹翻了将近二十年的人,的确不可能说和好着就和好。
林老太惦记着林时恒的钱,带着人回家后的确是好好招待了一番,林时恒也十分配合,吃干抹净不算,还要夸一句这鸡养得好,能不能拎两只回家去。
林老太还能说什么?
她可是还指望林时恒给自己钱的。
于是在她面上慈祥微笑内里却心疼至极下,林时恒拎着两只鸡走出院子,转头对着殷切笑着来送他,“顺便”提起那些钱的林老太道“这钱是我用来做生意的,用来孝敬你不可能。”
林老太神情直接僵住。
她怎么也没想到,好话也说尽了,鸡也给吃了,甚至还拎了两只走,结果居然得到这么一个结果?
“你耍我??”
“你这个,出来的玩意,我……”
林老太张嘴要开骂,结果还没酝酿出情绪,在院子口的林时恒就已经慢条斯理的将左手上的那只鸡给移到了右手,十分顺手的从身侧腰包里掏出了一把刀。
林老太高昂的骂声立刻如同被从中间截断一般,一瞬间没了声息。
“奶奶。”面前的年轻人面上依旧是笑嘻嘻的,如同刚才吃着鸡肉喝着鸡汤时的和善“这把刀我可是只杀过畜生,要是再溅上你的血,那就算是脏了。”
“你最好乖乖的待在家里别出来,要不然下一秒,这刀可就不知道要插在哪里了,明白了吗?”
“还有,别再来我家,要是你真的想的话,下次来记得提上一只鸡,否则,这把杀鸡刀,可能就要落在你脖子上了。”
林老太怕死。
她一直都是个怕死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在日子最不好过的那段时日迫不及待的把儿媳妇小孙子丢出去好省出粮食来。
她自觉自己儿子孙子足够多,也不差这么一个孙子,至于孙媳妇,儿子都死了,还要孙媳妇做什么?
而现在,被她当做垃圾一样丢出门的孙子拿着刀指着她。
现在大白天的,青壮年都在田里干活,就连小孩子们也要到处去割猪草挖蚯蚓给家里的牲口吃,因此也只有一些老太太在村里游荡,现在老林家门口,除了她和林时恒,竟然没有别的人在。
要是林时恒真的一刀把她给捅了……
林老太呆呆站在原地,看着林时恒带着自己的两只鸡离开,过了好半响,才终于回过神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她,她这是,没拿到钱,又丢了三只鸡吗?
造孽啊!!
林老太心疼着自己的三只鸡哭的天昏地暗,只是却怎么也不敢去找林时恒闹事了,当时被刀指着时,这个血缘上的亲孙子看过来的冰冷视线真的让她有一种浑身发寒的感觉。
她有一种直觉。
如果她再纠缠下去,林时恒也许真的能砍下来。
林老太吓得腿软,在院子里歇了好一会,田地里的人还没回来,张寡妇倒是先迫不及待的出了门,打算去打听一下林老太有没有成功。
结果还没到老林家,倒是先在半路上遇到了提着两只鸡的林时恒。
她鼓足勇气问了句鸡是哪里来的,林时恒眉眼带笑,回答道“我奶奶给的,说是高兴。”
他说完就先离开,只剩下张寡妇在脑子里盘算着。
谁不知道林老太是村子里第一抠门的,她都能主动给林时恒鸡了,那肯定是把钱要到手才能这么大方啊!
真是!她就说,亲奶奶出马,肯定能行的!
想到林老太允诺自己的好处,张寡妇乐颠颠的去了老林家,直接问道
“林老太!怎么样了?!林时恒他有没有松口?”
“我听说你还送了他两只鸡,他给了你多少钱,你说好要分给我的……”
“滚!!!”
林老太本来就一肚子气,正心疼着自己的鸡呢偏偏张寡妇还要上赶着提醒,立刻炸了,拍桌子站起来就嘶吼着让她滚。
张寡妇先是一愣,“你什么意思?得了钱就忘记你知道这些钱是谁的功劳了是不是?要不是我,你能知道林时恒有钱?”
“有个屁钱,小兔崽子什么都没给还白拿了我的鸡!!你个玩意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滚!!都给我滚!!”
张寡妇也不是什么好招惹的,听了这些骂人话当即脸一番,插着腰与林老太对骂起来。
“好啊你!现在得了钱就翻脸不认人了是!你这个……”
林时恒将那两只鸡带着去了县里让弟兄们中会做饭的炖了分着吃,等到晚上回去的时候,就听着林母奇怪道“你姑她婆婆和你奶奶居然打起来了,好几个人拉架都拉不开,听说两个人都伤的不轻,都被带回家了还躺在床上骂,这是什么深仇大恨啊弄成这样?”
灯光下,相貌越发俊美的年轻男人含着笑将行李放在行李箱中“管他们做什么,反正也不关我们的事。”
“这倒是。”
林母应下,心里甚至还有点为小姑子高兴,毕竟张寡妇被打的都躺床上了,自然也没空再去欺负儿媳妇和小孙女。
她放下这些八卦,偏头去看儿子“时恒,你大概什么时候出发?”
家里的事也都弄的差不多了,估计很快就要离开了,想想还真是不舍得。
“我再等等,还有最后一件事没处理好,等到这件事处理好后,就可以放心离开了。”
林时恒合上箱子,抬起头来,冲着母亲笑了笑。
林母好奇问“什么事?家里的这些事不都弄清楚了吗?”
“是我那帮兄弟的事,我不在家,拜托他们帮我照顾着点你。”
“我这么大个人了,哪里还要人照顾,你就安心工作,不用管我,我这几天每天都去路边,跟那柯家偶遇,聊得可好了,佳灵这孩子我也见了几面,是个好孩子。”
一说起未来的儿媳妇,林母立刻精神一震,拍着胸|脯对儿子保证道“时恒你就放心,我肯定帮你把佳灵爸妈的工作给做通了,但是你也要努力,佳灵成绩好,以后肯定要上大学的,虽然说你们两个小年轻感情好,但你得优秀一点,才能配的上人家,知道吗?”
林时恒丝毫不嫌弃母亲啰嗦,听了笑着点点头“妈,我知道了,你早点睡,别操心了,我肯定努力,不光是为了佳灵,我还得给你养老呢。”
林母看着儿子高大的身影立刻,心中又觉得慰贴,又觉得儿子真是越来越沉稳了。
果然,有了喜欢的女孩子就是上进。
她铺好床,准备入睡,只是睡前还在想着,时恒说要办最后一件事,什么事来着?
第三天,县里突然宣布全面整改,上头派来的人带着县里的公安,满大街的转悠着抓小流|氓。
林时恒带领的小团体被人举报,公安上街抓人,原本以为最多会遇到混混团体的顽强抵抗。
结果这群小团体是没抵抗,老老实实跟着人走了,一群在他们看来“被小混混欺压的可怜百姓”却奋起抗争,一个个拿着手拿大冬瓜鸡蛋拦着不让他们走。
“你们凭什么抓人!!”
“不许走!把人留下!!”
穿着制服一脸正义凛然觉得自己在为名除害的公安人员集体愣了。
还是领头的站出来说了几句“乡亲们!大家不要害怕,我们已经把人控制住了,他们再也不能强逼着你们交钱了,有什么事,我们都会保护你们的。”
本该是安抚的话却让群众更加愤怒。
“什么强逼着我们交钱!那是我们主动给的!”
“就是!!谁被逼着交钱了??我给了钱,他们帮我做事,给我推车,还能帮忙看摊位,平时东西丢了他们还负责帮忙找!!怎么就是逼着交钱了!”
这是激动争辩的。
“公安同志,你们可以调查一下,这些都是好孩子,他们没有做过坏事的,我们交钱相当于是雇佣,怎么现在雇佣一个人都犯法了要坐牢吗?”
这是冷静分析的。
“安哥,安哥!!同志,我爱人真的是好人,每次大家感谢他要送他菜,他都不肯收的,说是不能拿群众一针一线,这是跟着党走,跟着国家走啊,同志你就放了他,我们家孩子今年才半岁,不能没有爸爸啊!!”
这是家属跪在地上哭的。
场面乱哄哄一片,原本好好卖菜路过的人一个个都拦着不让走,面上满是愤怒与激动。
还有父亲被抓的小孩子哭着被妈妈抱着喊爸爸。
一群公安神情都无措起来。
他们不是来打击犯罪分子,除暴安良保家卫国的吗?
举报人不是说,这群混混平时坏事做尽,还逼着老百姓给钱吗?
他们是来抓坏人的?
怎么弄的好像他们才是坏人一样……